一雨入冬,天氣驟然轉涼,濕潤的空氣夾雜着冷風吹在臉上,阿梢暗自給自己貼了道保暖符,跟在江涼的身後沿着山路下了山。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心中既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因着冬泳節的緣故,道路兩旁的商販都在賣力地吆喝,賣的東西大多是溫暖的小吃和粥品。臨海的小鎮被一條從山中流出的河貫穿,河水蜿蜒流過整座城,最終彙入大海。阿梢驚訝地發現,河面上竟然還飄着冰塊,實在難以想象這群人待會兒還要在冰冷的河水中遊上幾圈。
“起點在觀海樓下,終點在海邊碼頭。”江涼指着方向,向阿梢解釋道。
順着江涼指的方向,阿梢看見了一棟極高的建築。說是樓,其實并不盡然。它更像是一座山峰被削去了頂部,留下一個平坦的台面,有階梯從上至下延伸,連接着傾海門派的連綿山脈。
傳說觀海樓是龍族的頭部,整片山脈則是龍的軀體。阿梢遠觀,竟覺得這傳說并非空穴來風。
“觀海樓常人上不得,隻有師父上得。所以大多數人都在城中河邊觀看比賽,你要跟我去起點看看嗎?”
阿梢自然是點頭答應。他感覺胸口的護心鱗在微微發熱,似乎那樓上有什麼東西在呼喚着他。
觀海樓位于另一座山峰之上,穿過郁郁蔥蔥的樹林,兩人來到了觀海樓周邊。長長的階梯掩蓋在樹林之中,樹林周圍有一條河,河邊圍滿了人,大多是周邊城鎮的少年和傾海的弟子。
有傾海派的長老以及城鎮中的管理者在起點處維持秩序,登記參賽者的名字。
“你要不要去參加比賽看看,我待會要去幫忙。”江涼突然問道。
阿梢猛地搖頭拒絕:
“我不會遊泳。”
“啊。”江涼若有所思歎一聲,隻能叮囑阿梢,讓他不要亂跑,等比賽開始後再跟着人群到城中觀看。
阿梢點頭答應,跟着江涼在起點處看着一群小夥子脫衣服。大冬天的,他們光着上身,阿梢甚至看到有些身子骨較弱的少年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下水就不冷了。”江涼看着阿梢抱着胳膊的模樣,不禁笑了:
“傾海這邊的人大多從小就在水裡泡着,家裡父輩教孩子遊泳,大家都不怕冷。”
阿梢也不怕冷,但看着那飄着冰塊的水面,實在難以想象那滋味。
傾海派的一位長老站在起點處,宣布比賽開始。
少年們争相跳入水中,像下餃子一般,人數衆多,一時間還沒全部下水。等到所有參賽者都跳入水中後,圍觀的人群便沿着河流跟着參賽者們跑了下去,江涼也和傾海派的人彙合,在河兩邊維持秩序。
一時之間,山林中恢複了甯靜,隻剩下阿梢一人。
冬天到了,傾海派和常青城四季常青不一樣,林中的樹葉開始泛黃飄零,耳邊是簌簌的風吹樹葉的聲音。林間溫度不高,微風吹過,帶着潮濕的陰冷,可阿梢的胸口卻在發燙。
他慢慢轉身,隐入林中,朝着觀海樓的方向走去。長長的階梯之下,阿梢仰望着觀海樓,心神震蕩。他深吸一口氣,終于跨步踏上了台階。
一階、兩階……沒人來阻止他,因為沒人會想到,除了沐冬,還有人能走上觀海樓。
觀海樓并不是一棟樓,而是一座小山峰,被削去頂部後,壓上了刻着符陣的玉石。觀海樓,美其名曰觀海,觀的不僅是傾海,更是遙遠的海平面——東海。傳說東海有龍出沒,一直守護着海濱地區。千年之前,一條黃金巨龍在這裡隕落,龍骨形成山脈,成就了傾海派,而龍靈則守護着沐家。
沐家的曆史已有上千年,傳說他們是神族的後裔,因此得龍靈護佑。無論這片大陸的勢力如何更疊,沐家始終矗立于巅峰。觀海樓是神迹,自龍骨被山脈掩埋之時便存在。以往的沐家依靠觀海樓而建,後來因為觀海樓總是散發出靈力,造成周邊動蕩,沐家才搬到了另一座山峰。然而,觀海樓依舊是屬于沐家的。
觀海樓頂部有一塊刻着符陣的玉石,蘊藏着巨大的能量,隻有沐家人的血才能打開觀海樓上的龍靈封印。百年之前,傾海遭難,當時的沐家人以血召喚了龍靈,驅散了黑暗與邪惡。那時,黃金巨龍在東海上空飄蕩,整個傾海的人民都臣服于巨龍之光的威壓之下。
至此,百姓對沐家、對觀海樓無比尊敬,無人敢私自登上觀海樓。曾有人妄圖登上觀海樓,卻被觀海樓排斥,直接彈飛出去,被沐家人嚴厲懲處,觀海樓更是讓人望而生畏。
而現在阿梢沿着階梯一步一步往上,登上了觀海樓,居高臨下,俯視衆生。
阿梢站在觀海樓上,遠遠眺望。他看到一大群小夥子沿着城中的河流,争先恐後地彙入大海。海面蔚藍,泛起白色浪花,映着天空白雲,景色令人心曠神怡。遠處的海中隐隐約約有些黑點,那應該便是海中島嶼。
傾海素有傳聞,海中有片島嶼,名叫蓬萊。蓬萊島上有仙人,還有數不清的法寶、秘籍。每年冬天,海平面下降,那片島會從水中露出來。幸運的話,出海的人會看到它。
阿梢迎風而立,風吹拂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上前一步,擡手撥開眼前的迷霧,然後看到了那座島。島上确實有位仙人,仙人目光悲憫,看着他,然後一揮手,雲霧又起,阿梢眼前的人頓時消散。
護心鱗仍舊在發燙,燙得阿梢有些難受,胸口泛起悶悶的痛。他将護心鱗拿出來,捧在手心。龍鱗隔着霧氣,像是在呼喚着什麼,然而沒有人回應。
阿梢下了觀海樓,走出密林,來到城鎮,穿梭于人群之中,朝海邊走去。最後的勝出者是一位漁夫的少年,他正興高采烈地和夥伴們炫耀。待轉頭看到父母後,他投入父母的懷抱,一家人都十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