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開着他的速可達,在鐵堡的小道裡穿行。
昨晚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到處是議論的人群和巡邏衛兵,很多路被臨時封鎖,以至于他隻能改走這種小路。
但這一切都不能影響榮格的好心情,他剛收集到了方舟3号模型的幾個關鍵配件,正準備回去打磨。
橙色的心理醫生吹着小調,想象那幾個零件塗裝上色,最終拼到模型上的樣子。
原初的版本就是好,嚴絲合縫,純粹而無畏——就像他這具從未經過改造,完全保持“高保真狀态”的機體那樣。
天生的就足夠完美,可惜放眼整個塞伯坦,改造仿佛才是常态。
但凡事都有例外,他還真遇到過一個和自己一樣,沒有經過任何後天改裝痕迹的人。
那是個叫海格特的患者,或者說,朋友。
雖然來的次數不多,但他不會像别人那樣忘了榮格的名字,甚至會特地給他送賀卡和禮物,所以心理醫生記得很清楚。
海格特的機體也擁有跟他不相上下的“完美”水平。這裡的“完美”不是說美觀或功能強大,而是一種精細。
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世界第一的模型家用最嚴謹的态度做出來的那樣。
……就像他自己做出來的模型那樣。
榮格幾乎被這個荒唐又有些自大的想法逗笑了。
他将想法抛在腦後,再次沉浸于即将制作出完美方舟3号模型的愉快中,駕駛速可達穿過小巷。
為了回到診所,接下來需要穿過時钛廣場,那裡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新聞。
【“緊急突發:僞裝成塞伯坦人的機械知性體昨晚襲擊汽車人安保部隊總部和謝爾瑪橋一帶,造成大量傷亡……”】
什麼‘機械知性體’?那是什麼東西?
陌生的詞彙讓榮格愣了一下,和其他走在路上的人一樣,他轉頭向屏幕看去。
首先是個短短幾秒的視頻,謝爾瑪橋上,有個“人”站在地上的屍體之間,他的胸口已經被開了個洞,但依舊繼續站起來戰鬥。
視頻之後,是一幅畫面。
不僅是時钛廣場,塞伯坦幾乎所有的無線頻道都收到了這條消息,作為緊急聯絡内容,它被授予了最高等級的傳播速度。
畫面上,榮格花了幾秒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那是剛剛出現在襲擊視頻中的塞伯坦人,此刻被束縛在一張電路闆上,各種管線連接着他的機體,在旁邊的儀器上顯示着各類信号。
在原本火種艙的位置上什麼也沒有,直接能看到後面的電路闆紋路。
無論如何這都不應該是一個活人,可偏偏就在此時,這個沒有火種的,被束縛的“人”似乎感覺到什麼,微微睜開眼。
那場面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它沒有火種,隻有一個用來僞裝的燃料泵……
不知道已經藏在人群中多久了,對,目的暫時不明,但根據最近的行為判斷,它顯然極度危險……
……是的,那些災難性損害……我們為昨晚被它殺害的遇難者感到痛心……”
接受采訪的研究人員還在繼續說些什麼,但榮格沒有再聽進去。
因為他認識這個“人”。
正是名為海格特的,那個單純又友好的患者。
在旁邊那些或恐懼或驚訝的聲讨聲中,他隻是摘下護目鏡,皺起眉毛,難以置信地喃喃着:“這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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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諾姆新星城。
“我說了,我現在需要回鐵堡!”
“那意味着您将失去一切科研機會,天火教授,”攔在大樓門口的衛兵冷冰冰地回答,“這是政府的最後通牒,一旦您離開大樓,我們将删除您在奧提雷克斯大學的所有記錄與權限。”
“夠了,給我滾開!”
天火幾乎是吼着說出這句話,一拳砸過去,但被功能主義政府的衛兵避開,他砸在了旁邊的玻璃門上。
“海格特不可能殺人,你們更不能用什麼‘機械知性體’來稱呼他!發出這樣的新聞純粹是欺騙!”
“元老院的首席科研機構不會做出錯誤判斷,新聞也是由多個民間機構自主采訪後的結果。”
“采訪?你們隻告訴他們部分的真相!”
“是嗎。”
衛兵依舊冷漠地看着他。
“那您的意思是,您能證明那個東西其實有火種嗎?”
“……”
天火依稀回憶起,在自己被迫離開奧提雷克斯之前,海格特突然找到他,說要進行火種逆向工程的研究。
“這是個了不起的課題,”當時的科學家欣喜地問他,“你為什麼會決定研究這個?”
“這項技術可以幫那些遭到俱五刑的人恢複原狀,也能讓冷制造者找到更合适的機體。”
海格特說到這裡,抱歉地笑了一下。
“而且如果能完全掌握火種頻率的構成邏輯,或許可以做出人造火種……我在想這樣的事。”
在近乎窒息的幾個恍惚後,天火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個人實驗室。
似乎受到某種指引,他打開一個上了鎖的抽屜,裡面靜靜躺着一個東西,是前不久一個飛行員給他的。
那是一個霸天虎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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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衛二。
在一個礦場管理員工作間内,聲波沉默着看完了整場新聞。
機器狗抑制不住地從喉嚨裡發出憤怒的低吼,而激光鳥則是移開了視線。
“爛透了。”她幽幽地道,“一切都是。”
“全是謊言,這事跟火種有什麼關系?我們有火種,他們又是怎麼對我們的?”機器狗的爪子在地面上刻出深深刻痕,“我真想咬爛他們的喉嚨!”
“我也是這麼想的。”激光鳥說,“雖然現實是我們在礦井裡,為了一口能量果腹不得不替他們幹活。”
“總有一天的。”
“是的,我也覺得總有一天……”
在這被悲觀和仇恨占據的空間内,聲波隻是沉默着。
一言不發地,将這一切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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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人安保部門,科研部。
感知器翻閱着厚厚的汽車人法典,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其實早在發現他那天起,你就應該預測到類似這麼一天的到來。”千斤頂說,“另外你正在做一件消極的事,那本法典隻針對擁有火種的合法公民,而他們剛剛取消了海格特的一切身份。”
“是的,我承認。”感知器疲憊地蒙住眼睛,“你呢?聯系審判官那邊的人有結果嗎?”
“……”
千斤頂沉默一會兒,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