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漆黑。
好像光學元件出了問題,雖然海格特試着努力眨了幾次光學鏡,但什麼也辨别不出來。
别說視物了,好像連焦點都沒有。
他先是感到困惑,但立刻就覺得這也沒什麼奇怪的。
從很久之前開始,自己就一直是這個狀态。
這裡是塞伯坦的地下空間,星球的内部。而他隻是在這裡安靜地呆着,望向外面而已。
——果然,很快視野中就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種。
大多數是淺藍,也有個别是獨特的綠色。
思考電路重新安靜下來,海格特默默觀察着周圍一切。
但是突然,他發現那些火種變得越來越遠。
“怎麼……”
不對,不是火種在變遠,而是他自己在下沉,朝着深不可測的星球内部——比那更遠的地方無限坍縮,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可是我已經在星球内部了,還能朝什麼地方下沉?
在思考這件事的瞬間。
随之而來的。
——恐懼感。
就好像,要掉進一個極度恐怖的地方,再也回不來似的。
迄今為止見過的一切力量和人物,跟這個地方比起來都是那麼微不足道。
有生以來第一次,海格特體會到了真正的恐怖。
他感覺自己好像喊了什麼話,但因為連聲音也無法擺脫那個地方的引力,所以記不起來了,隻是依稀感覺到有誰站在自己面前。
比起“某人”,那更像是個“人影”,因為它正在以一種飄忽不定的詭異方式在自己眼前晃着。
“你難道在害怕?”
意識突然清晰,自己依舊在純白一片的塞伯坦上。
“……?”
海格特愣了一下,注意到紅蜘蛛的幽靈飄在面前不遠處,面甲上依舊是一副看什麼都不爽,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隻是其中隐約有幾分詫異。
他迅速進行了一番自檢,發現沒有任何異常,隻是剛才的思考記錄中出現了雜亂的數據流。
話雖如此,應該不至于是故障……可能隻是模拟世界太多之後産生的偶然bug。
“剛剛出現了一些數據問題。”海格特結束檢查,“已經解決了。”
“什麼數據問題,你該不會是做夢了?”
“夢?”
海格特剛想開口否定,但馬上意識到,說不定真是這麼回事。
雖然曾經也用過“夢”這個詞作為比喻,但對他來說,真正擁有做夢的體驗可能還是頭一回。
由于思考回路的更新帶來的弊端,以前完全不會在意的事,如今變得格外明顯,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幾乎無法控制。
海格特終于想起來了,是在下一場模拟開始前的間隙中,自己在整理數據流的時候稍微發了會呆,結果就陷了進去。
“還真是做了個噩夢……”
“是嗎?”
紅蜘蛛表情裡的詫異完全消失了,又變得和往常一樣滿不在乎。
“既然醒了,你可以放過大黃蜂的飛船了嗎?雖然我無所謂,但他可是馬上就要被數據化了,我可不希望他死後變成隻有你能看見我的局面。”
海格特這才發現,自己在夢中無意間調動了星球最外層的數據流,已經捕捉了靠近這裡的大黃蜂的飛船,雖然沒有立刻将其數據化,但也差不多了。
在無意識的狀态下想要緊抓着什麼嗎?
做夢真是件危險的事。
想到這,海格特向紅蜘蛛道了聲謝,然後和之前的對決中所做的一樣,将大黃蜂送到至高之門内的演算空間。
——
————
“還好你沒有真的把對決做成陷阱,不然就真的得變成敵人了。”
在外觀如同鐵堡街頭的觀測室内,大黃蜂有些後怕地望着四周,放下手裡的能量飲料。
“我聽說過這裡的情況,所以這就是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我好像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但看不見人。”
“觀測室出現的隻是數據流,沒辦法把其他人變過來,”海格特回答,“如果你需要,我會還原出人影。”
大黃蜂搖搖頭:“那聽起來有點吓人。”
“别那麼天真了行嗎?”紅蜘蛛忍不住說,“難道你真的至今都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和海格特早就認識,可能還是有點轉換不過來,”大黃蜂說,“不隻是與奧提雷克斯做快遞合作的時候——旁邊那棟建築是鐵堡競速場,我還在那裡面遇到過他。”
“在競速場?”紅蜘蛛很難想象。
“準确來說是海格特,和當時還是議員的……嘿,怎麼回事。”
他話音未落,視野中的競速場就消失了。
再看向海格特,卻發現對方正用一副頭疼的表情揉着額頭。
“剛睡醒,數據稍微有點紊亂,不好意思。”
大黃蜂沒多想:“那我先回去,等你調整好了再開始模拟。”
“這是兩套運作邏輯,輸入參數之後不會出問題。”
“那就好,”偵察兵想了想,又看向紅蜘蛛,“對了,你不想進行世界模拟嗎?”
幽靈攤了攤手:“他抓不住我的個人數據,自然也沒辦法把我納入模拟範圍。”
“說得也是。”
“那就開始吧。”海格特說,“你準備了什麼參數?”
“首先是警車跟我們提到過的那些,讓你‘不能在模拟開始後對世界進行數據化’的參數。”
大黃蜂詳細說明了條件,都是些耳熟的内容,海格特一一輸入至高之門的模型。
一般來說接下來才是重點,然而在這些之後,大黃蜂給出的參數卻出人意料。
“——假設我在競天擇入侵尼昂的時候,或者在這之後的某場戰鬥中,很早就死了。”
海格特輸入的手頓了一下,他看向這個年輕人的光學鏡,卻沒有發現絲毫動搖。
“然後呢?”
“沒有了,就這些。”
一陣沉默。
“哼,”打破寂靜的是紅蜘蛛的冷笑,“我還以為你思考了那麼久是幹什麼呢,結果就這?你不會以為自己有那麼重要,死了就能拯救世界吧?”
“當然不是了,從整個塞伯坦的維度來說,我知道自己有多微不足道。”
他不像天火或警車那樣有多麼深思熟慮,也不像爵士和旋刃那樣隻靠随性而為就能打開新局面。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好思路,也完全沒有自己一個人就改變戰局之類的傲慢想法。
但有一件事,大黃蜂非常明确。
“我本來也沒想過利用模拟,但爵士的行動鼓勵了我,雖然可能隻是微不足道的事,但我現在一定要驗證一個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