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的中年女醫生,頭發規規矩矩梳成馬尾,帶着一架金絲眼鏡。
冷淡的例行詢問。
蘇亦卿也跟着冷靜下來,聲音如同面容一樣沉靜清冷。
“我現在的情況,能不能藥流?”
有備而來的病人,讓人省心。
女醫生見怪不怪,撥了撥鼠标,回看病曆。
“需要再進行幾項檢查,才能給你開藥。會有流不幹淨的風險,到時候需要清宮。”
做好風險告知,醫生已經開好檢查單,開始呼叫下一位。
……
及時止損。
是蘇亦卿一貫的行事準則。
如果可以,她想今天就解決這個意外。
但第一醫院人滿為患,增加的檢查排号已經排出老遠,就算今天能抽到血,結果最早也明天才能出。
更糟糕的是蘇亦卿身體狀況不好。
血糖偏低,無論選擇手術和藥流,都需要良好的身體狀态。
今天顯然不可能。
往後幾日也不方便。
除去這個大麻煩,還有一個小麻煩。
蘇亦卿父親要做心髒上的手術。
她和家中的關系挺惡劣。
擔着女兒身份,免不得要回去一趟。
倘若那是她的家。
蘇亦卿大抵也不會在外飄零。
她和紹依雯異卵雙生,但她和外婆姓,從小被外婆養大。
高二那年,外婆過世後,蘇亦卿才和父母妹妹住在一起。
至于和李牧寒,從高中到大學,抵不過一句她懷孕了。
那時她和李牧寒研究生馬上畢業,兩家已經談婚論嫁。
不料李牧寒和妹妹紹依雯上演了一出小姨子的誘惑,珠胎暗結。
到頭來蘇亦卿作為二人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成了這個家的千古罪人。
事到臨頭,蘇亦卿才明白。
原來父母口中的家人和親情,并不包括她。
蘇亦卿自嘲的笑笑。
說來也不對,畢竟三人算是一起長大。
沒準李牧寒後知後覺發現紹依雯才是真愛。
終歸他們現在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蘇亦卿不是紅玫瑰,不是白月光,甚至算不上蚊子血和白飯粒,反而成了那一家人的“污點”。
……
她胡亂将檢查單塞進帆布包裡。
這種事情,她絕對不會告訴那些人。
略微一想。
眼前都能浮現出父親肮髒的唾罵和母親尖刻的譏諷。
既然是一隻無足鳥,就注定隻能一直往前飛。
無岸可泊,沒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
雨勢不減,一樓大廳出口處,風裹着水汽往裡灌。
進進出出沒帶傘的病患和家屬堵在屋檐下。
“讓開,讓開,有病人!”
人潮讓開一條通路。
蘇亦卿頂着風雨撐開傘,往地鐵站方向走。
……
華昌大廈會務中心。
早八點到現在,各部門彙報一個接着一個,沒有要停的意思。
彙報結束,會場安靜下來,靜候指示。
洛景仍舊穿着暗色襯衫,隻能從暗紋或者紐扣來辨别不同。
他面前年中總結的文件幾乎堆起來。
洛景的臉過于年輕,卻偏偏坐在主位。
說到底還是‘家天下’。
洛景當上屹霆董事長的時候,一片嘩然。
太年輕了,就算想鍛煉,給他個子公司練練手就行。
可惜隻要上面那兩位沒意見,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兩年看下來,小洛董雖然年輕,卻不好糊弄。
接手這個位置以後,主導公司對互聯網、新能源許多方向的産業投資都很成功。
小洛董比起他母親和舅舅,很難搞。
不苟言笑,深居簡出,很多人削尖腦袋,也不知道該如何投其所好,根本攀不到交情。
因為過于神秘,所以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傳言。
負面的諸如什麼性取向有問題,包.養女明星。
略微正面的大抵是洛女士家教甚嚴,洛董跟着大師修行辟邪等等。
又邪乎,又玄幻。
透過落地窗,天上鉛黑低垂的烏雲籠罩大地,似要把高樓擠扁,灰蒙蒙的雨勢從城西壓過來。
“洛董?”
難得,小洛董走神了。
“散會。”
鉛筆從玉色指間滑落。
洛景淡漠起身離席,留下各位主管面面相觑。
天上悶雷炸開,轟隆隆越滾越近。
總算散了。
人事部的兩個女職業負責會場收尾。
紮着高馬尾的小姑娘湊到卷發前輩身邊,小聲:
“今天那一位怎麼回事,吃了火藥一樣,是不是澳洲那邊談的不好?”
往常年中會議都是在七月中旬或者下旬。
才五号啊!
這位難道去一趟澳洲受了什麼刺激?
卷發姑娘覺得吃火藥形容不貼切。
洛董很有涵養,有事說事,一般不發火。
今天心情很差,也隻冷着臉散會。
“很順利,原本以為要……”
卷發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斡旋以後大部分安全退出。”
聽說差一點澳洲那邊的資産就要壯士斷腕了。
好在有驚無險。
年終獎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