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卿這名字還算别緻,一眼便記住了,看她的模樣,年齡和他預想的差不多。
樓下無意聽到的鬧劇,信息量極大,聽衆能迅速拼湊出一個狗血家庭倫理故事。
洛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打量着蘇亦卿,沒把她簡單看作一個被抛棄的可憐女人。
隻看她剛剛在樓下表現。
牙尖嘴利,言語間你來我往,絲毫不落下風,顯然不是個受氣好欺負的主。
洛景也不是個愛解釋的人,平時惜字如金,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上,他卻不想蒙受不白之冤。
微微皺眉,開口解釋:“我不在這邊住,房子……交給一個親戚打理。”
語氣平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蘇亦卿手指不自覺地摳着牆,指尖輕輕摩擦着壁紙壁紙粗糙的紋理,心裡不安,男大不住,那打理的親戚呢?
對方像看穿她的心思,語氣裡透露出一絲無奈:“親戚也不住,保潔會打掃,别人不知道怎麼挪開。”
洛景看向别處,避開蘇亦卿探尋的目光。
事到如今,蘇亦卿暫且隻能相信他不是壞人,說的都是真話。
她暗自權衡利弊,退一步說,萬一他真是壞人,這種時候,最好不要激怒他,以免狗急跳牆,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
于是她微微點頭,努力擠出一個略顯生硬的微笑:“嗯,謝謝。”
接着又試探着問:“加你個微信,可以……”
如果能通過微信看看他朋友圈,大約可以捕捉到一些關于他的蛛絲馬迹。
而且人家剛剛确實幫了自己,總歸基本的答謝禮節要有。
洛景依舊垂着眼,似乎對她的提議毫無興趣,語氣冷淡地拒絕:“不用。”
蘇亦卿懸到嗓子眼的心頓時放下來一半,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從書櫃通道走過去,回到她的出租屋。
兩邊屋子,風格卻迥然不同。
蘇亦卿此刻才意識到房屋面積不對,一梯兩戶,男大那邊顯然是寬敞豪華的二三百平的大平層,自己這邊卻被壓縮得隻剩一室一廳,顯得有些局促。
她環顧四周,心裡暗自忖度,看樣子,男大是真房東。
……
回到屋裡,蘇亦卿拖着不方便的右手,動作略顯笨拙地換上居家服。
柔軟的珊瑚絨睡衣,米白的底色,帽子是兔子耳朵造型。
她剛剛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自己住的地方沒有針孔攝像頭,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心情平複以後,蘇亦卿回想起剛剛對隔壁男大的惡意揣測,心裡泛起一絲歉意,可再來一次,安全起見,她還是會這麼想。
畢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櫃子沒有關死,中間留了一個縫,大狗子晃着尾巴鑽過來。
蘇亦卿蹲下身子,摸了摸狗頭,試圖分辨它的品種,看了半天。
她隻能判斷大狗不是德牧,索性直接給狗子拍了一張照片,網絡識圖。
結果顯示,大狗子的品種是昆明犬。
狗子搖搖尾巴,安靜地坐下,慢慢趴在她身邊,毛發順滑,看得出是一隻訓練有素的老狗,年紀大了,嘴邊的毛發已經有些發白。
蘇亦卿單手打開包裝殼,抖出幾片雲南白藥,拿起一片用牙齒叼住一頭,撕開背後的薄膜。
小指勾起睡衣下擺,低着頭用牙齒咬住衣緣,露出淤青的皮肉。
涼絲絲的膏藥貼上去,蘇亦卿忍不住留下幾點生理性的淚水。
如法炮制,又開始貼第二張膏藥。
洛景剛走到櫃子邊,就撞見這樣的場景。
他腳步一頓,目光瞬間被定住,女孩腰肢纖細,薄薄的皮膚裹着肋骨,滑膩的白上有幾處淤青斑紋,順着肋骨往上,能看到一點點瑩白圓潤的弧度。
洛景見過許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完整的、破碎的,或者被福爾馬林泡得發皺的。
此刻卻莫名慌亂,過于幹燥的空氣讓他感覺呼吸都有些發粘,嘴唇發幹,終于恢複意識,猛然垂下眼睫,想避開那般畫面,卻又不自覺掃了一眼。
如他所料,那個叫蘇亦卿的女人右腿上也有大片淤青。
當時他隻聽到了聲音,現在看她傷勢,大約也能推斷得出對方摔倒的場景。
貼好膏藥,輕輕放下褲管,蘇亦卿把包裝殼掃進垃圾簍裡。
趴着的大狗忽然站起來,蘇亦卿一轉頭,看見櫃子間的縫隙,猛然想起來兩邊是聯通的,心有餘悸看向那道縫隙,對面空蕩蕩的,還好沒人,她暗自慶幸,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
洛景背對着展示櫃,洩憤一般狠狠抿唇,胸腔裡一顆心狂跳不止,他擡手摸了摸耳朵,試圖讓自己冷靜。
大狗子尾巴高高豎起,腳步輕盈地鑽過來,洛景不由自主放輕呼吸,手指向客廳沙發的位置。
他不想讓狗暴露自己,萬一被發現,到時候真解釋不清,碰巧罷了,他不是偷窺狂。
大狗懵了,不明所以地在客廳轉一圈,叼起遙控器又湊過來。
好在對面的蘇亦卿進了房間,此刻已經手裡拿着一條深棕色毛巾走出來。
洛景見她把毛巾團成一個卷,又窩成一個圈,再從箱子裡把小奶貓拿出來放進毛巾窩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