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管家正在和整理公司的人交接工作，聲音低沉，有條不紊。

蘇亦卿任務簡單，隻需要在對方清點書籍以後，負責核對一遍，再讓他們裝箱運走。

二樓有幾個房間被打通，俨然一個小型圖書館。一櫃又一櫃的白色書架陳列，布置得像閱覽室，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整理人員從左邊的門開始，趁着這個空檔，蘇亦卿堪堪轉了兩圈，眼睛好奇地在書籍上掃過。

書籍很雜，有鄭淵潔童話故事、名偵探柯南、十萬個為什麼、安徒生、格林童話這類兒童讀物；也有什麼史記、資治通鑒、山海經、四大名著；還有馬克思、恩格斯、杜威、加缪哲學史之類的書籍，商科、醫學書籍、看不懂書名的外文書，甚至還有……

蘇亦卿差點沒笑出來，走到最裡面的架子前，揉揉眼，确認自己沒看錯。

“不是吧？”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黃岡密卷？這些熟悉的教輔資料，學生時代死去回憶忽然攻擊她。

角櫃旁邊放着一個紙箱，半敞開着，蘇亦卿以為裡面也是習題筆記，好奇地拿出來翻開一冊，隻見上面寫着：

‘就診記錄……’‘患者表現為……心境障礙……自殺自殘傾向……’

娟秀的字迹映入眼簾，蘇亦卿看清了幾個關鍵詞，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合上筆記，又把紙箱蓋起來，依然覺得不夠，仿佛多看一眼就會窺探到别人的隐私。

起身匆匆走到門邊，翻出來一卷打包大膠帶，再把剛才裝着病例的箱子橫橫豎豎粘了好幾道，動作有些慌亂。

“蘇小姐，這個？”

反常的舉動，引起了整理人員注意，其中一人走過來，疑惑看着她。

蘇亦卿把膠帶塞到她手裡，掩飾地擠出一個笑，眼神卻有些閃躲：“沒事，這個箱子沒封好。”

那人有些狐疑地走了，蘇亦卿試着把箱子拖走，可裝滿筆記的箱子滑溜溜，死沉死沉，她左腳踩在沉甸甸的方形紙箱上，踢了兩下，紋絲不動。

“護具，帶起來。”

洛景像個幽靈似的出現，說話的調子也像幽靈從後面飄過來，聲音低沉。

蘇亦卿沒那麼大窺私欲，這年頭，誰沒點病呢？

她擡起頭，看向洛景：“裡面的東西，洛先生請收好。”

地上的護具被洛景撿起來，有些強硬地挂在蘇亦卿脖子上，又重複了一遍：“帶起來。”

……

蘇亦卿敷衍地把右手套進去，心裡頓感無奈。

洛景頭發半遮住眼，忽然開口：“我已經停藥很久了，你呢？還在吃藥嗎？”

他的聲音疲憊，眼底也有些發青，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蘇亦卿垂着眼搖頭：“不吃了。”

她心裡大約理解了，為什麼一直覺得洛景有些古怪。

所以，他給自己找這麼清閑的差使，算是病友間的一點人文關懷？

蘇亦卿客廳櫃子上就放着藥，洛景肯定看到了。

一如今天，她無意間看到病曆本，馬上就懂。

有人來把箱子搬走，至于要怎麼處置，是箱子主人的事，最後蘇亦卿沒在清單上看見它。

……

整理工作預計五天，由于人手過于充足，第四天早上的時候基本就收尾。

這幾天裡，蘇亦卿的貓崽和狗子已經混得很熟。

剛開始蘇亦卿隻敢把貓關在籠子裡，福仔就守在籠子旁，左看右看，時不時用爪子扒拉一下籠子。

現在把貓放出來，福仔像是牧羊犬似的，滿樓牧貓，一會兒追着小貓跑，一會兒又用鼻子蹭蹭小貓，動不動就開啟貓狗大戰。

……

“啊——”

一聲驚呼打破了平靜。

“汪汪汪！”緊接着是福仔急促的叫聲。

玻璃櫃旁邊的門忽然開了，骨架後面乍然出現洛景冷白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恐怖程度不亞于面前這具赫然出現的人體骨架。

他嗓音冷淡，帶着幾分惡趣味的幸災樂禍：“忘了提醒你。”

蘇亦卿瞳孔緊縮，顯然沒從驚吓中回過神，懷裡緊緊抱着貓，後背靠着牆，支起綿軟的膝蓋，勉強站住。

一貓一狗打打鬧鬧，小貓崽子往酒紅色絲絨布上爬，不小心把蓋布扯下來，玻璃櫃裡赫然陳列着一具人體骨架。

蘇亦卿膽子不大，本身也不是驚悚片愛好者，看到這一幕，吓得臉色慘白。

她揣着貓，渾身發顫，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聲音顫抖地問：“這是……真的、骨骼？”

質感過于真實，如果是白淨淨一眼假的骨頭，她也不會這麼失态。

洛景瞥眼，眸光落在展櫃的骸骨上，語氣平淡：“是……很重要的藏品。”

蘇亦卿頓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居然是，是真的？！

藏品……中國這年頭能收藏這種東西？！

什麼樣的變态能把人骨頭當藏品？不犯法嗎？！

她更不敢擡頭，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輕，視線往下，落在玻璃展櫃的銘牌上，定睛一看，熟悉的名字，她沒眼花，不禁脫口而出：“景文華老師？！”

如果這具骨架真的是他……校史館裡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