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卿當時就和甄嬛在宴席上看見孟靜娴忽然吐血一樣,三魂七魄被吓飛一半,心有餘悸地看着那杯長島冰茶。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消毒水味,洛景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面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好似所有生氣都被抽離。
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試圖睜開眼睛,眼皮有千斤重,怎麼也擡不起來。
床頭燈散發着刺目的白色光線,直直地闖入他的視野,讓剛有一絲清醒的他頓時一陣眩暈,眼前的世界又破碎了。
他艱難地轉過頭,望向靠窗的沙發,一個模糊的身影蜷縮在那裡,還沒等他看清,意識再次被黑暗吞沒。
歪在沙發上的蘇亦卿猛然驚醒,混混沌沌的夢境驟然結束。
她下意識地攏攏身上的西裝。
她居然睡着了?
擡手摸起手機,按亮屏幕,淩晨一點零八分的數字映入眼簾。
“老張怎麼還不回來?”
她眉頭微微蹙起,望向病床上的洛景,見他臉色依舊一片慘白,嚴肅地抿着唇角,沒有絲毫轉醒的迹象。
這是她第二次和洛景進醫院了,雖然醫生說沒有大問題。
可一陣陣後怕如冰冷的蛇,悄然纏上她的心頭。
她可真怕洛景突然一個心梗腦梗,當場就去見閻王。
蘇亦卿縮在紗裙裡的腳趾頭蜷了蜷,寒意順着腳尖一點點往上蔓延。
就算面前病美人玉體橫陳,楚楚可憐,她也實在不想在這兒守一夜。
做了一番思想鬥争,蘇亦卿踩着鞋,蹑手蹑腳地挪到病床邊。
她輕輕地把手伸進被子,手指在被子中摸索,終于找到洛景的左手,拽出來,用力掐了幾次他的虎口,眼神裡滿是急切,希望洛景洛景能清醒過來。
……
洛景仿若置身于鉛色的雲霧深處,意識在混沌與清醒之間苦苦掙紮,他能朦胧地感覺到蘇亦卿把手伸進來時冰涼的觸感。
她的手在被子裡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目标,虎口處突如其來的痛感猛地撥開重重雲霧,将他硬生生地拉回現實。
洛景清醒過來,第一眼便看到蘇亦卿的眼妝暈開了,右眼假睫毛翹起一邊,顯得有些滑稽又可愛。
她的眼睛彎起來,盛滿盈盈的光,欣喜又安心。
“醒啦?!”
洛景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蘇亦卿的白色抹胸裙上,隻見胸口一團深紅,仿佛一朵盛開在雪地裡的紅梅,格外刺眼。
血漬?
靈台頓時清明。
那團血漬已經幹涸,邊緣呈現出深褐色。
蘇亦卿回身撈起洛景的西裝外套,纖細的手指輕輕指向衣服上的胸針:“被它紮的,别讓我賠。”
還好沒紮到頸部動脈,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兒,蘇亦卿不禁打個寒顫,為了這個,她還挨了一針破傷風,尖銳的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簡直噩夢。
她讨厭打針。
蘇亦卿放下西裝,走到床邊的桌子旁,拿起水壺,倒了半杯水遞給他哪裡。
洛景萎靡地搖頭,蘇亦卿見狀,放下水杯。
洛景的目光落在蘇亦卿的脖頸上,确認無傷後,視線往下,看向她白膩的胸口,想看清楚傷口究竟如何。
一擡眼,兩人視線交錯,蘇亦卿也在打量他。
洛景撐着身子坐起來,他拿起剛剛蘇亦卿倒的水:“你在腦補什麼?”
蘇亦卿眯了眯眼,像是黑夜裡狡黠的貓貓:“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下一刻,她的神情瞬間變得認真嚴肅又鄭重,清冷的眉眼間,看着洛景的目光充滿憐憫。
好像他是脆弱不堪的瓷器。
“真的大病。”
……
“你才有大病!”
洛景不是第一次為兩人間的對話表示無語,他啞着嗓子反駁:“有時候……喝酒會頭暈。”
他的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與疲憊。
蘇亦卿凝神掃他幾眼,眼神裡透着審視與探究。
按理說洛景沒必要在自己跟前裝做一副沒事的樣子,狗血得仿若車禍癌症死不了的韓劇。
這是簡單的頭暈嗎?
她不禁咋舌:“這樣一點酒就暈了?!”
蘇亦卿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語重心長地開口。
那語調,她哄狗狗的時候常用,今晚甚至更加矯揉做作:“一杯倒啊?漂亮的男孩子啊!以後在外面要小心一點呢!”
洛景半躺在病床上,聽着這話,嘴角微微抽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翻白眼,水沒咽下去,嗆得他咳起來,“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病房裡短暫的平靜。
不知道為什麼,蘇亦卿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勾起他的情緒,一不小心冒出來哪句話,就能把人氣得半死。
他因這種冒犯不高興,可心底卻又隐隐希望,她能更冒犯自己一點,這般矛盾的心理,讓他不知所措。
他好像真的有病!
……
老張開車把兩人送到小區時,夜色深沉如墨,萬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