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生病了,自從上次去了小百合的開業儀式,回到莊園就開始昏昏沉沉的,應該是流感,最近流感也是太猖獗了。
這一病,上班更加難受了。渾身上下貼滿了各種膏藥,尤其是小腹老是覺得尤其疼痛。忙碌了一上午下來,也沒什麼胃口,但飯總是要吃的。有些時候體檢人太多了,同事廖阿姨總是會熱情地幫我帶飯,就算我已經說了我不想吃,真是熱心腸的好大姐啊。
但一直帶病上班也不是什麼辦法,打電話給林南請假也隻是得到一句:「降低誤診率,一例 300 塊」,絲毫沒有關心員工的死活。僅憑這些對話截圖作為他壓榨員工是遠遠不足的,我需要的是更多的證據。
對外體檢就比員工内部體檢混亂得多了。
某天我正昏昏沉沉地打着彩超,一位客戶突然開口問道:「醫生,我甲狀腺的結節能不能幫我分 4 類,我好去公司申請補貼?」
此話一出,我都能看見我的醫師執業證在我面前一閃一閃的了,但顧客是上帝,隻能好言道:「我們這裡是看到什麼就寫什麼的呢,沒看見的東西我們是不會寫在報告上的。」
「孟醫生,你就幫幫忙可以嗎?」
「不好意思,這個我真的沒辦法,你看見外面的那麼多監控了嗎?他雖然照不到裡面,但是收音效果極好,識别出你說的這些之後,就會重點排查你的報告,到時候别說你,我自己的飯碗也要丢。」
客戶這才不說話了,關于攝像頭會重點排查什麼的,其實是我随便編出來的,但随意篡改報告這種事真的會讓我丢飯碗,不是林氏的飯碗,而是作為醫師的這個飯碗。主要是他這個隻是一個 2 類結節,我給他标成了 4 類,這不光是給我自己丢臉,還是給我老師丢臉。
這樣的人十天半月也會遇見一兩例,隻是随口一問,發現不能也就算了。
這次生病也就病了大概一周,林南并沒有怎麼管過我的死活,拖着病上班孟春曉賀歸月兩人總會在食堂打好了飯等我,有些時候見我太忙就帶到我的辦公室吃。唯一好的是,林南怕我傳染給其他人造成團滅,将我從四人間宿舍換到了單人間。從前的四人間宿舍雖然說是四人間,但另外三個室友是林氏康複中心的,要隔一兩個月才會在這裡待一周,相處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來這裡這麼久了,對另外三個室友也不是很熟。
今天安排的體檢人數不多,早上的客戶體檢完後,我們便想着好好休息休息,難得今天人不多,在吃飯前也和另一位彩超室的老師打好了招呼,她守下午,下次我幫她守。
單人宿舍有一個小陽台,孟春曉賀歸月兩人看的羨慕之情都要溢出來了,孟春曉将我的零食都搬了出來,撒在了陽台的小桌子上:「星星,你這個房間風景又好,視野又好,還是一個人住,真羨慕」
「應該很快你們也會住進來吧,林南應該是讓我進來試試還有沒有毒,如果真把我毒死了,他也是最開心的那個。」
「這裡的太陽曬着就是舒服啊。」說完,打開我的薯片開始嚼了起來。。
「春曉,你不要老是說這些反話,你就是關心星星。」
「如果你想的話,其實莊園裡面鳥語芬芳曬着更是舒服」
「不,我不想。」
眼前的生活雖然不是自己所求的,但陽光灑在我身上的時候,确實感受到了久違的惬意與輕松。
「不過春曉,歸月,你們倆說林南看見我們幾個在這裡曬太陽會不會發瘋,因為今天沒有壓榨到我們就算虧了。」
其實林總真的對你不一樣,我們也生過病,春曉最難受的時候燒到 40 度,依舊不準假,也沒見他把人調到單人間,說到底,你始終都是不一樣的。
賀歸月一番話說得我腦中警鈴大作,林南最開始安排我進這個單人宿舍,會不會又是想挑撥我們的感情,讓她們對我心存芥蒂,那樣的話我向她們尋求幫助的時候她們就不會幫我了。
「歸月,不要中計。他壓榨我壓榨的發現我快死了便将手掌放松一點讓我能喘口氣就是對我不一樣了啊,資本家嚴重是沒有愛情的,隻有利益」
她也隻是摸不做聲。
還是孟春曉打破了這尴尬的場面:這個小蛋糕好好吃,歸月你快嘗嘗,星星你也嘗嘗。
林南實在不會是一個好心人,他巴不得榨幹我所有的價值,突然就給我安排一個單人宿舍,不會是想見識我的一舉一動吧。一想到林南現在近乎變态的樣子,我還是謹慎地買了一個隐形攝像頭掃描儀,一圈下來,并沒有什麼異常。我終于可以在這小小的一隅裡面做自己了。
兩人依舊在陽台上懶懶地曬着太陽,我盯着眼前的兩人,隻覺一陣落寞襲來,曾經的我們都是被林南欺騙的可憐人,我們隻敢在小群裡面吐槽抗争,直至今時今日,我才發覺,她們已經慢慢長出了爪牙。
窗外蟬鳴聲越來越響,這措不及防,就到夏天了。
林南中途來過好幾次,帶了一堆人來走了一個過場便走了。看着他身後走過的一波又一波記者,我努力的在想有沒有在什麼揭露現實罪惡事件的地方見過他們,一番忙活下來,發現并沒有。
第二階段在林南的各種參觀中拉下帷幕,各大媒體争相報道林氏的利民體檢,說的那叫一個可歌可泣,要不是因為我正揉着腫脹的手,麻木的看着眼前的彩超機屏幕,我就信了。不過,終于結束了,我的手終于可以解放幾天了。
第三階段整理各種數據隻給了我們兩周的時間,一般來說,兩周時間是不可能完成這些工作的,但對于林南來說,我們能行。這不是什麼對我們的相信對我們的鼓勵,而是我們必須兩周将這些報告全部處理好上傳數據庫,将整理好的紙質報告裝袋,推遲一個小時 100 塊,要不是因為我還想回原單位,我真想将林南拖去小巷子裡把他揍成一頭豬。
這次我學聰明了,換成了一家當地比較權威的報社,懷着忐忑的心想要爆料林氏集團非人的行為,但當報社聽見是林氏集團的料并且是壓榨工人的料,立馬就消息了,再怎麼發消息也不回。
報社懼怕林氏集團的實力,那娛樂新聞呢?在大家對林氏都是清一色的誇贊背景下,出現一條揭露林氏集團無休止的壓榨員工的新聞,這将會是獨家,那他們會願意嗎?如果再次将新聞轉手賣給林氏集團,觸犯到林氏的根本利益,就算我是林老本人,可能也兇多吉少。
想了很多,還是決定先保留證據,等待合适的時機,如果貿然行動,打草驚蛇,最後受傷的隻會是自己。
這黑暗的兩周林南沒有安排特别黑暗的任務給我,隻是叫我把自己體檢過的病人的報告上傳給孟春曉,做完了就守在彩超室,還有一些員工因為個人原因還沒來得及做檢查,我就負責這些掃尾工作。這實在是不像林南的作風,他不會是什麼會良心發現的人,覺得我從前累着了現在就給我減負,當然是不可能的,他壓榨人壓榨起來比誰都狠,不讓我整理各項報告隻是怕我一個不留神便什麼都發出去了。
賀歸月孟春曉作為整理資料的領頭羊自然是天天忙的焦頭爛額。約着一起吃中午飯,下午三點才回複一張吃泡面的圖片。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突然發消息叫我下樓吃宵夜,匆匆下樓後看見面黃肌瘦的兩人。
我們就蹲在宿舍樓門口,吃着手裡的小黃魚,我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林南現在對你們這樣,你們就沒有想過辭職或者去舉報他嗎?」
孟春曉賀歸月兩個人簡直是臉瞬間就白了,慌忙提醒我看頭頂,一臉驚恐的看着我。
「我知道啊,我一直想走和想搜集證據舉報林氏莊園體檢中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隻是我一直不懂,你們為什麼就這樣甘願林南的壓榨,每個月 4500 真的值得嗎?你們不會,真的想白給他打工吧?」
賀歸月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三年前,我父親喝酒發瘋将我母親打得命懸一線,去醫院搶救了兩天最終也沒有救過來,他跪在我面前,不停的删自己耳光,删的半邊臉都腫了,但是怎麼求我我也不願意諒解,最後他判刑十五年,他進去時惡狠狠的對我說出來一定會殺了我,雖然是十五年,但我怕他各種減刑會提前出來,找到我。」然後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覺得這裡挺好的,至少那個爛人進不來,而且每個季度完成的好就會發 5 萬獎金,我也存了一點小錢了,等合同到期應該就能存到出國的錢了,就能永遠擺脫那個爛人了。」」
說完後,隻見她的臉上挂着慘淡的笑容。孟春曉隻是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背,對我道:「星星,我知道我們或許很多意見相左,但我們是真的将你當成好朋友,這裡的日子是真的很苦,但我們也要活下去。我有一個不是很富裕但是很溫馨的家,我的父母對我很好,她們都很開心我能在林氏企業工作,林氏集團有些不對勁我知道,但核心數據都在林南身旁的那個秘書身上,我雖然隻知道一點皮毛,但我不可能說,父母低了一輩子的頭在我進入林氏企業的那一刻終于擡起來了。我不敢去想象如果我站出來,我的父母會面對怎樣的結局,我也不想入獄,這樣父母擡起來的頭隻會看到别人的指指點點和嘲笑。」
聽着她們倆的話,我隻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如果不是被迫,誰願意呢?
看着眼前的兩人,隻覺得喉嚨格外的酸澀,這小黃魚為什麼放那麼多辣椒,辣的我喉嚨好酸。
「好了,星星,這也吃好了,我和歸月繼續去整理報告了,你早點休息。」
看着兩人的背影越走越遠,隻想給自己一巴掌,對于孟春曉與賀歸月兩人來說,這裡應該算是她們的避風港了,但是這個避風港,同時也是罪惡的溫床,她們會怎麼選擇呢?
一夜無眠。
第二天五點下班時,發現人工湖邊的荷花已經開了一大片。這才發覺已經回到這莊園近三四個月了,還沒有好好繞着這個莊園走一走。
這裡好像多了些生面孔,有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們有說有笑地在池塘邊看荷花,見我走近,盯了我一眼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