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霧氣還沒散，陸沉野用浴巾裹着昏昏欲睡的小孩往卧室走。手指無意間擦過後腰時，林霧隐突然在他懷裡劇烈抽搐。

“疼...别碰那裡！”童音裡壓着痛楚的顫。

浴巾滑落在地，那個被潔白皮膚覆蓋的地方又出現了猙獰的傷口，藍紫色的紋路像電路闆一樣爬滿整個腰部。而更刺眼的是左臂内側，熒藍色的“167:32:19”正在皮下跳動，和好幾個月前烙在他自己手臂上的倒計時如出一轍。

“你現在也有這個？”陸沉野鉗住那截細腕。

林霧隐扒着沙發扶手把自己摔進被窩，從枕頭底下摸出個0927抑制劑，然後對準手臂稚嫩的血管毫無表情紮了進。

藍紋稍微穩定些時，他摸出手機扔給陸沉野“明早五點出發，導航定位我設好了。”

“極地圈十五區？”陸沉野皺眉放大衛星地圖，畫面裡隻有茫茫雪原，“暖氣管失靈的低溫都讓你的傷口痛到差點休克，極寒區域你還能去嗎？”

“砰”的一聲，兒童款保溫杯砸在他腳邊。沙發上鼓起的小山包悶聲說“要麼你開車，要麼我現在就爬過去。”

陸沉野扯開被子，發現嬌氣還愛亂發脾氣的小孩已經把自己裹成蟬蛹。蒼白的腳踝從過長的睡褲裡支棱出來，腳背上還粘着沒有擦幹淨的水珠。

他歎了口氣，把藥箱裡所有發熱貼都貼在對方睡褲腰際。

“太疼就去醫療艙睡吧，那裡有止痛劑。”

“止痛劑打多了腦袋會傻掉，我才不要。”

林霧隐悶悶的聲音帶着幾分不滿，還能逞強說明并不是前天那種痛。

淩晨四點，玄關傳來窸窣響動。陸沉野摸黑出來，正撞見小孩踮腳夠衣架上的羽絨服。過于寬大的外套下擺拖在地上，林霧隐試圖用皮帶紮緊腰身的模樣，像隻偷穿大人衣服的流浪貓。

“我抱你下去？”

“不然呢？”奶兇的反問被噴嚏打斷，鼻尖凍得通紅的人張開雙臂等待仆人的服侍，“暖氣開到最大，學校那邊你要請假。”

車庫卷簾門升起時，陸沉野看見他蜷在副駕上啃能量棒，兒童手表和□□同時戴在細瘦的手腕上。

雪地胎碾過薄冰的聲音裡，旁邊的人突然冒出句含糊的“極寒之地的磁爆可以讓我變回正常狀态，手臂上的倒計時才會消失。”

“如果到時候你受不了極寒之地的磁爆，就把我丢在那裡就行了，你身體已經是擁有獨立回路的阿諾斯二代宿主，我死了也影響不了你。”

陸沉野剛要追問，副駕上裡的小孩已經用外套蒙住頭裝睡，隻是露在外面的左手正無意識揉着後腰。

極地越野車穿越蟲洞來到極寒之地後翻過最後一道冰脊時，輪胎突然傳來金屬疲勞的撕裂聲。林霧隐整張臉貼在車窗上，他的表情已經出現了痛苦的面容，扶着後腰的左手在捏着衣服。

陸沉野猛打方向盤，車頭擦着冰裂的地面漂移，為了盡快抵達溫暖的雪地屋他加快了油門。

他訂購的雪地屋是半球形建築由防彈玻璃與鲸須編織而成，内層鍍着水銀膜，是作為旅遊區的五星級雪地屋，裡面的地暖系統是嵌入冰層的钚電池組，散熱口雕刻成蜂窩形狀。

陸沉野在原本的基礎上把溫度調高了不少，餘光中他看見林霧隐蜷在壁爐前烤棉花糖……

“預計明天磁爆就會來臨，到時候你早點把我送過去，預留自己離開的時間。”林霧隐正在嚼着軟乎乎的棉花糖，但臉上絲毫沒有平嘗到甜味的喜悅。

“你确定我早點送你過去你不會因為疼痛出現休克先死過去？”

離開這個雪地屋走出戶外，他相信林霧隐三分鐘都撐不過去，那個舊傷的疼痛會讓原本就虛弱的阿諾斯更加脆弱，可能等不到極爆，他就先死。

林霧隐下意識按住自己的手臂輕笑一聲，然後用童聲的聲音說着最殘酷的話語“那更好了，陸官，你可以為陸洋報仇了，看着我死掉，不也算是完成你心中的郁結嗎？”

陸沉野捏的指節吱呀作響，他聽見自己後槽牙摩擦的聲響混在極光嗡鳴裡。

“你以為...”喉結滾動吞下過于急促的喘息，軍用目鏡起霧模糊了對方嬰兒肥未褪的臉，“都查到這個地步了，你覺得我會什麼關鍵信息都索取不了，然後看個十歲小屁孩表演臨終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