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妝暖腦筋一轉,看袖衿的年歲,入宮應該有些年頭了,說不定真能幫上自己的忙。她拿着尚功局遞上來的賬冊給袖衿,瑩潤指尖點了點某處,“你幫我看看,這處,往年從沒有這項支出,為何今年卻有了?”
袖衿接過賬冊,撚書翻頁,仔細端詳,複又還給她,“這是尚功局上個月購置薪炭的支出,太史令說今歲玄冬較以往長久,太後便命尚供功局又從宮外購進一批銀碳供各宮使用,以往這項采買是與殿中省一起的,因此次是太後特許,所以記在了尚功局的賬上。”
虞妝暖恍然大悟,直道“原來如此”。之後她又陸續問了袖衿一些問題,袖衿一一為她解疑釋惑,偶有不知的,也會告訴她應去尋何人釋疑。
困擾自己幾日的問題被袖衿一個時辰便解決,虞妝暖不勝欣喜,酒兒、梳月更高興,終于不用再對着賬冊名錄發呆了。
結束後,主仆三人高興,袖衿卻惦記着還未移植的紅梅,忙要告退。虞妝暖出言挽留,命宮人為袖衿賜座奉茶,袖衿再三推辭,酒兒直爽,硬拉着她落座,梳月跟着幫腔,袖衿隻得忐忑受下。
虞妝暖本來正愁尚宮人選,見袖衿不僅谙習六宮事務,且與她們主仆頗有淵源,便有意與她閑聊,探一探她的底。
“袖衿,你是哪裡人,哪年入的宮啊?”虞妝暖問。
袖衿恭恭謹謹,隻坐了椅子外沿,一副随時準備起身的樣子,“回皇後娘娘,奴婢徽州人士,永珍五年入的宮。”
酒兒張大嘴驚歎,“那你豈不是入宮二十多年了?”
袖衿微笑颔首。虞妝暖對她在宮中的資曆很滿意,又問她,“那你在宮外可還有親眷或者牽挂的人?”
袖衿搖搖頭,“奴婢在這世上已無親人,也沒什麼牽挂的人,所以到了二十五歲才沒有出宮,這些年輾轉于各宮,最終落在了尚寝局。”
虞妝暖又問她之前都在何處供職,伺候過哪些主子,是否有心儀的去處,一番探究,最終問她未央宮這裡倒是有個空缺,不知她是否願意擔任。
袖衿問,“娘娘說的是?”
“尚宮人選未定,本宮看你不錯。”
虞妝暖說得利落幹脆,袖衿先是一愣,接着才反應過來,喜悅之下要行禮謝恩。從尚寝局的六品司苑變為尚宮局的五品尚宮,意味着的不止是升遷,還有掌導引皇後諸事,是六尚之中最能親近中宮的位置。
“先别急着謝恩,”虞妝暖止住她下拜的動作,“本宮用人自是能者居之,但你貿然升遷,也難免惹人妒恨猜疑,本宮許你一月期限,先代行尚宮之職,若這一個月你能勝任,此後你便是真正的尚宮,如何?”
袖衿浸淫于深宮多年,自然體諒皇後的謹慎,上位者用人也需服衆,但這于她而言仍是個好消息,便跪拜謝恩,道自己絕不辜負皇後期許。
離開未央宮前,袖衿仍記着己身職責,問皇後那株紅梅要栽于何處,她好着手準備。
虞妝暖想也不想,便答要栽在前庭裡,一入未央宮就能看到。她住進未央宮的第一日,就覺得前庭空曠,合該種些什麼。
袖衿聽後遲疑,要說不說的模樣,虞妝暖說自己喜歡坦率之人,叫她不妨直言。
“‘梅花’與‘沒花’諧音,一向被宮裡人忌諱,很少有種在自己寝宮的。”袖衿沖她解釋。
虞妝暖無所謂的一揮手,道自己不信這些虛的,讓她也不必在意,誰知袖衿還是個拗性子,堅持勸谏,說皇後娘娘自己不在意,也該在意别人的想法,宮裡一石都能激起千層浪,還是将那株紅梅種在後院吧。虞妝暖曉她是忠心為主,便同意了。
袖衿行事穩妥迅疾,隔日便将那盛開的冠如華蓋的紅梅移植入院。酒兒孩子心性,折下幾朵簪頭,梳月心血來潮,說要鑿成汁做蔻丹。
幾人忙了一天,直至夜幕降臨睡去。
結果翌日一早,梳月憂心忡忡地進了虞妝暖寝殿,将自己昨晚見聞告知于她。
虞妝暖聽後眉頭緊蹙,“當真?”
梳月鄭重點了下頭,神色凝重,“千真萬确。”
正巧袖衿領着伺候盥洗的人進來,見狀問怎麼了。
梳月看了虞妝暖一眼,得了授意,便屏退衆人,将昨晚的事全盤告訴袖衿。她昨晚起夜,隐約看見一個鬼祟人影,看着眼熟,就偷偷跟了上去,眼見那人與曉坤殿的綠瑩會面,兩人賊眉鼠眼嘀咕了好一陣,那人轉身離開時,借着月光,梳月才發現是青兒。
袖衿聽了神色如常,将盛巾帕的托碟放在桌上,又順手把床邊帷帳攏起來,走到虞妝暖身邊,“如此說來,這青兒是珍妃之前安插在未央宮的。這倒也不稀奇,娘娘您入宮之前,珍妃暫攝六宮,調動個把人不是難事。”
她彎下腰,幫虞妝暖提鞋,梳月按耐不住,問她為何絲毫不覺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