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羽檸話後,殿裡沉寂如水,氣氛如冰。梳月站在虞妝暖身後暗自焦急,入宮兩月,小姐的真實脾性終于顯現出來,什麼性情溫和與人為善,那都是在平時,真要遇到她不認同的理,天王老子在前她也敢争一争。
殿門洞開,外頭金烏高挂,有風吹進來,虞妝暖竟覺出冷意,她冷靜下來,語氣盡量放緩,“陛下明鑒,臣妾絕無此意。也請沈小媛慎言,此次受傷的是本宮,本宮比任何人都想查出幕後真兇,正因如此,才慎重處理袖衿一事,以免有冤假錯案發生,輕縱了賊人。
沈羽檸撇撇嘴,眼神輕慢。
亓官霂焱沒有說話,虞妝暖能感受到他在看着自己,良久,隻聽他道:“皇後既然思慮如此周全,不如此案就交給皇後自己查,想必以皇後的聰慧,必能找出真兇,朕拭目以待。”
此言一出,衆人皆很訝異,皇後查案不合禮制,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
但他金口既開,虞妝暖隻能領旨。
待亓官霂焱領着浩蕩的隊伍離開,虞妝暖終于有機會坐下,她雖領了查案的差事,可其實對此案毫無頭緒。
遇刺時是白天,兇手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一路尾随她然後伺機行兇,而那日她是随處走走,兇手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她去哪裡,候在太液池,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通風報信,兇手臨時趕去射殺她。
是誰呢……她重傷後一直思緒凝滞,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捂着腦袋,她努力回憶遇刺那天的事。
洛玉筱!她猛地擡頭,太液池邊她唯一遇到的人就是洛玉筱,如果是洛給兇手傳的消息,那便說得通了。
她茅塞頓開,終于從千絲萬縷中尋得一絲頭緒。
“你二人可知,本宮此案的主審是誰?”她問酒兒梳月。
“好像是大理寺正,叫季……季什麼的。”酒兒撓頭。
梳月補充,“季林。”
大理寺正……不過五品官……虞妝暖心中不解,她好歹也是皇後,亓官霂焱起碼也該差遣個少卿調查她的案子吧?壓下心中疑惑,她吩咐梳月,“你去大理寺尋季林,讓他手書一份目前調查此案的全部經過與發現,還有相關物證,傍晚之前,一并交予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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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霂焱出了未央宮,打發走仍跟着他的沈羽檸,心裡不太舒坦。他剛才有些失了理智,哪能讓皇後查案呢,他不過是看她太犟才說得氣話,她倒好,順杆爬了還!前段時間他還隔岸觀火,笑看她與珍妃針鋒相對,如今倒好,這火燒到自己頭上了。
負手走在宮牆下,他越想越氣悶,偏生路過的宮殿院牆裡斜逸出幾枝紫藤蘿,風一吹洋洋灑灑飄到亓官霂焱面上,有恃無恐的樣子,他擡袖拂去花瓣,心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治一治她這脾氣,萬一日後她敢跟太後硬碰硬,有她虧吃。
嘶……亓官霂焱停住腳步,突然想起她方才說袖衿傷重的事,心裡浮現某種猜測。
陳安看陛下自未央宮出來就悶聲往前走,知道是陛下心情不好,他一句不敢吭聲,隻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如今陛下突然止步,他心裡慌得不行,可别是跟皇後鬧了不愉快要拿他們撒氣吧……
他正要上前小心詢問,就聽陛下道:“長樂宮的人,可有進出過大理寺?”
太後宮裡的事,陳安哪有本事知道,他隻能讷讷地回不知。
亓官霂焱左手反扣身後,右手放在蹀躞帶上,他指腹摩挲着帶上所鑲阗玉,微微側頭,嗓音降低,“去查一查。”
陳安心裡掀起風浪,面上波瀾不驚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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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梳月火急火燎地回來了。“娘娘,這是您要的東西。”
虞妝暖連忙查看,季林所書,言語贅贅,大概是說此案蹊跷的很,兇手來無影去無蹤,唯一的突破口便是袖衿了。令她驚訝的是,季林之前根據袖衿供詞,查到過洛玉筱頭上,結果有路過宮人證實,洛婕妤見過皇後之後徑直去了長樂宮,不可能中途又轉去給兇手通風報信。
如此一來洛氏倒沒了嫌疑……虞妝暖捏着紙箋歎息,唯一想起的線索又斷掉了。
“還有這個,”梳月拿出一個紅漆長盒,打開來看,是一支斷箭,箭頭還帶着幹涸的血迹,“這便是刺傷娘娘的那支箭。”
虞妝暖将其拿出來仔細觀察。朝廷造的箭都有專門标記,此箭并無标記,應是私人所造,從材質到形制都普普通通,很難從中找到線索。她微微搖頭,又将箭放回去。
物找不出問題,隻能從人入手。她問梳月,“本宮受傷那日,未央宮可有異樣?”
梳月搖頭,言并無異樣,接着又想起一個細節,“對了,娘娘您走後,蘇貴人來過一次,見您不在又走了。”
蘇皖?虞妝暖受傷以來險些忘了她的存在。“她有說來幹什麼嗎?”
“說是親手做了些糕點,想獻給娘娘您品嘗。娘娘您是懷疑蘇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