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妝暖心中微瀾,面上和氣地問,“五個月了吧?”
蘇皖坐在下首,無不恭敬地回她,“是”。
“聽說本宮養傷期間,你曾來探望,你有心了。”
本是閑話幾句,蘇皖卻突然扶腰跪下,搞得虞妝暖錯愕不已,“皇後娘娘,臣妾自知獲得榮寵的手段并不光彩,向娘娘投誠之時也不夠坦誠。曾經在東宮,臣妾做遍了這宮裡最髒最累的活計,本以為做了主子再也不用受氣,誰知更加舉步維艱,每日如履薄冰。”
“臣妾隻能一邊小心翼翼,一邊幻想未來會有一個善良的人,可以拯救臣妾于夾縫中求生存的處境,終于讓臣妾等來了娘娘您,曾經的一些事,臣妾無意為自己辯解,隻想此後能與娘娘坦誠相見,真正唯娘娘馬首是瞻。”
她說完伏首在地,虞妝暖對她數月的堅持也有些動容。她雖功于心計,懷有野心,卻也與出身經曆有關。曾為侍婢,主子不受寵,自己也會受盡刁難,就像珍妃的侍女綠瑩,可以頤指氣使的讓廖秋蓮的侍女詠兒替自己去太醫署拿藥。
本以為爬上龍床做了主子,能夠衣食無憂,誰知又因出身而被後宮中人所排擠,蘇皖這些年的步步為營,雖充滿心計,但虞妝暖相信她也有迫不得已之時,端看珍妃當初在太液池如何為難她也知道了。
虞妝暖親自離座将她扶起,叫她不要多心,自己前段時日不過是傷病在身,遵了太醫的囑咐靜養,并非猜忌于她,又要她仔細着孩子。
适時梳月端着藥碗走進來,虞妝暖眉頭深蹙,饒是喝了一個月了,這藥渣的苦味仍熏得她頭疼。
蘇皖見狀關懷,“娘娘的傷還沒好麼?”
虞妝暖喝下藥,苦得張不開口,隻得梳月替她作答:“傷是好的差不多了,隻是傷口愈合後難免會留下疤痕,太醫署根據古籍特調了一種藥,内服外用,說是能減輕這疤痕。”
蘇皖面露一抹憂色,“古籍大多失散已久,無據可依,娘娘可找人試過這藥了?”
虞妝暖倒沒想到蘇皖這麼心細,原本她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層,是亓官霂焱先想到,差太醫署着人試藥後,确有成效才讓她開始服用的。
她将此事一帶而過,卻引得蘇皖感慨,“以陛下之繁忙,能想到如此細微之事,可見是真的關心娘娘。”
亓官霂焱默許伍芬宜做替死鬼,等于是包庇真兇,虞妝暖對此難免心有芥蒂,以緻于蘇皖話都說到這了,她也沒什麼反應。
哪知蘇皖話鋒一轉,“不過伍氏死的突然,娘娘真的覺得她是兇手麼?”
虞妝暖眼神犀利,問她是何意。
“娘娘您難道沒想過麼?這伍氏不過是個新進宮的商賈之女,與娘娘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何須冒死刺殺您?”
虞妝暖假裝沒想通其中關節,被蘇皖所引導,“她在認罪書中說,曾聽說本宮是個極嚴苛的人,又聽說本宮不喜商賈之女,怕殿選的時候本宮撂了她牌子,就想除掉本宮這個絆腳石。”
蘇皖毫不掩飾地對這說辭嗤之以鼻,“簡直可笑!”
虞妝暖點頭贊同,眼中又含着不解,“是啊,本宮從未有過不喜商賈之女,也自問不是嚴厲苛刻之人,也不知這些傳聞她從哪聽來的。”
眼見皇後還未參透,蘇皖肉眼可見地焦急,就好像遇刺的是自己一般,将内心想法和盤而出,“娘娘,臣妾說的不是這個,而是這認罪書的真實性。伍氏一個還沒殿選的良家子,縱然再不熟識我朝律法,也該知道刺殺皇後是重罪,她一個商賈之女,哪有這樣的本事與膽量,就算有,可殿選上還有陛下與太後,又不是娘娘一人說了算的,她為何獨獨針對娘娘您呢?”
虞妝暖吸了口氣,好似剛醒悟過來,追問她,“依你看此事另有玄機?”
蘇皖仿佛心有顧慮,面露難色,斟酌着開口,“臣妾人微言輕,不敢輕言妄斷,但伍氏必然不是兇手,臣妾鬥膽猜測,兇手必是宮中高位,且是昔日東宮‘老人’。”
這話指向性已經很明顯了,虞妝暖想不到蘇皖一個貴人都能看透其中蹊跷,想來宮中多的是有腦子的人,正暗中嘲笑她這皇後有名無實,被刺殺了也隻能吃悶虧。
想到這她心中怨怒交加,對亓官霂焱才升起的那點旖旎好感蕩然無存。早知男人的話不可信,姓亓官的有一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