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瓊麗進來便要行禮,被虞妝暖攔下。幾人坐下叙話。
想到方才席上的插曲,虞瓊麗餘驚未定,捂着胸口道:“剛才真是吓死我了,載之突然闖入,幸好陛下沒有怪罪。”
虞妝暖笑笑,理解姐姐是初次面聖,所以有些過度緊張,畢竟亓官霂焱再喜怒難辨,也不會跟一個小孩計較。她看着在椅子上爬上爬下的小外甥,問道:“載之也快入學了吧?”
看着活潑好動的小載之,虞瓊麗眼裡滿是寵溺,“他爹的意思,是讓他明年開春入學堂,不過我看他這麼頑皮,哪放心的下。”
跪坐在椅子上玩耍的馮載之突然來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娘,“娘,我不要入學堂,我要爹教我。”
小孩子稚氣未脫,說話倒是擲地有聲。
虞瓊麗食指點了點他的額頭,頗有些無奈,“你這臭小子,之前不還嫌你爹嚴厲,不肯讓他教你嘛。”
馮載之梗着脖子,有些奶聲奶氣,“爹厲害,你不是說爹作的詩連陛下也誇獎麼,我不管,我要爹教我。”
虞瓊麗看向嫡母與妹妹,笑得有些尴尬。
來之前她讓人去打聽了一下前院的狀況,聽說陛下讓人用那棵古樹作詩,馮友章作了首五言絕句,以樹喻人,陛下很是贊賞。聽到這消息的虞瓊麗高興地對着兒子又親又抱,嘴裡連說“你爹那個榆木腦袋終于開竅了!”
隻是這樣的言行終究有些小家子氣,她也隻是偷偷高興,誰知這臭小子當衆說出來,一點不給他娘留面子。
虞瓊麗心裡臊了一下,盡量往回找補:“這不是我來之前正巧碰見前院伺候的下人,聽他們說了一嘴。”
虞妝暖倒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姐夫馮友章是父親親選的女婿,能入父親法眼的人不會是庸才,她端起茶欲飲,嘴裡不忘說出寬慰的話,“早知姐夫是有才之人,得陛下賞識是早晚的事,今日得見龍顔,正是姐夫的青雲梯來了,姐姐是該高興。”
聽到誇贊,虞瓊麗反而謙遜起來,直說載之他爹是個一根筋,不惹惱陛下就不錯了,接着眼神就有些猶疑,看看嫡母,又看看虞妝暖,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虞妝暖專心品茶,未看見姐姐的神情,最終虞瓊麗還是心有顧慮,幾句閑話過後便領着載之告退了。
虞瓊麗走後,虞妝暖才覺得反常,母親自剛才就一言不發,像是想什麼想出了神,連姐姐離開都沒發覺。
“娘……娘?”虞妝暖叫了幾聲,母親終于回神。
“您想什麼呢?”
趙氏的目光缥缈而深邃,從肺腑裡發出一聲深深地歎息,“唉,我隻是……想到了你哥,要是今天他在……”
伴随着這句話,虞妝暖的心情瞬間跌入低谷,五年了,哥哥逝去給人帶來的傷痛絲毫沒有因時間而消解。
想他在世時,也是文武雙全的青年才俊,甚得先皇青睐,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坐到從四品的京兆少尹。以前他們兄妹感情甚笃,時常一起玩耍,哥哥年歲大上她許多,卻願意不厭其煩地陪她玩那些幼稚的小遊戲,她闖了禍,也是第一時間尋求哥哥的庇護。
先皇下旨讓虞家女兒做太子妃時,她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要做什麼狗屁太子妃,我要我哥哥回來!
這話她是哭着說的,卻并非賭氣,直至今日她依然不想做這個皇後,隻要哥哥回來。
屋内氣氛壓抑,趙氏拿絹帕擦擦眼角,有些自責,“瞧我,你回門的大好日子,我卻說這些……”
虞妝暖依舊心緒難甯,隻得佯裝無事,反過來寬慰母親。
好歹平靜些後,二人終于有閑心聊點别的,趙氏要叮囑女兒的事千千萬,然又不知二人能獨處多久,隻能撿最要緊的說。
“暖兒啊,你現在可是皇後了,咱們虞家幾代才出了你這麼一個皇後,你是宮裡除了太後以外最尊貴的女人。你要記住,你與虞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些道理虞妝暖入宮前就明白了,所以她隻是點點頭,叫母親放心。
趙氏看她年輕,沒聽懂自己的意思,隻能說的更露骨一點,“娘是想說,你現在是皇後了,若是可以,也别忘了幫襯母家,你也知道你爹在朝堂的艱難。”
虞妝暖眉間一蹙,對這話題感到突然,“這是爹的意思?”
提到這,趙氏有些惆怅,“你爹在有些事情上,跟你那個姐夫一樣一根筋,他要是能說出這種話來,也不至于被李裘二人逼到這種程度!”
虞翁序太過剛正,又不像李裘二人是顯貴出身,書倒是讀得多,不然也不能官至太傅,但同時又把“女子不得幹政”奉為朝堂圭臬,他是斷不可能讓女兒插手朝政的,此話也隻能是趙氏的擅作主張。
看母親的反應,虞妝暖便知道父親不可能說出這種話來,沒有父親的授意,她縱是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女兒又不是朝臣,如何能幹預朝堂的事。”
趙氏眼神隐晦,“傻孩子,這女人自有女人的作用,後宮的女人,有時可比前朝大臣還厲害。”
虞妝暖不明所以,總覺得母親今日說話很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