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霂焱明知她的委屈,仍要放過真兇,以伍氏之死草草結案,虞妝暖身為宮婦又行動受限,她隻能将查明真相的希望都寄托在霂揚身上。聽到此處,她急忙追問是何案子。
霂揚的兩副面孔轉換自如,當下神情嚴肅,“你記不記得大概三年前,我有一次消失了兩個多月,回來後你和衡陽埋怨了好久,說我不厚道,出去玩不帶你們。”
虞妝暖記得那次,那是永珍二十二年,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時常扮作男裝與衡陽他們混迹鄉野,那時空氣中都滿是自由的香甜。
那次霂揚說自己是去公務,她跟衡陽都不信,覺得先皇不會把什麼公務交給他辦,畢竟自相識以來,他就是個無所事事的閑散王爺。
霂揚對同伴不信任自己的事仍耿耿于懷,此時不忘解釋道:“我那次真是去辦公務了!當時父皇讓我查一樁朝臣被殺案,我查案時也發現過這麼一枚令牌。後來追查至太原一帶,發現有夥人形迹可疑,便暗設埋伏,捕住了他們,原以為案子能有進展,誰知他們全都服毒自盡了,事後在他們領頭的人身上發現了這樣一枚令牌。”
虞妝暖腦子電光火石地轉,心想不會這麼巧吧?
她小心出聲詢問:“永珍二十二年……朝臣被殺案……難道那個被殺的人是……”
“韋潺,怎麼你聽說過他?”
虞妝暖腦子停滞片刻,沒想到父親昨日剛與自己講完韋潺被殺案,今日就又聽到這件事,更沒想到刺殺自己與刺殺韋潺的是同一撥人!
隻是她昨日才答應父親,要将韋英之事保密,眼下隻好囫囵過去,問霂揚後續。
霂揚不疑有他,與她講起此事過往,“當時父皇震怒,下令徹查此事,但又擔心涉及朋黨之争,便命我這個閑散王爺去查案。”
虞妝暖探頭問他:“沒查到?”
霂揚神情有些沉重,“自從發現這個令牌,線索就斷了。但可以肯定刺殺你的和殺韋潺的是同一撥人,先是暗殺朝廷重臣,又刺殺皇後,此事必和朝政相關。”
虞妝暖正暗自思索着,就見他擡頭看向自己,臉上陰霾不再,反而挑眉沖她又是一頓奚落:“我看你自從做了這個皇後,就成了衆矢之的啊……”
龍興殿内。
陛下又在對着那首詩發呆,每當這種時候,陳安都會安靜的找個角落待着,不去打擾。
永珍二十年的秋季,先皇尚未立儲,陛下奉先皇之命外出公務,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筆墨将此詩寫下來。陳安沒有跟出去,不知原委,隻知道這幾年陛下時常拿出此詩觀摩,似在尋找什麼慰藉,思念什麼故人。
帝王難得的溫情必是蘊藏着某些秘辛,陳安看透不說透,隻站的遠遠地,以此扼殺自己的好奇心。
奈何有人求見,陳安隻好打破寂靜,上前禀報。
來的人着太監服飾,細看卻有髭須,面聖時頭也不擡,悶聲請示:“皇後娘娘扮成梳月的樣子去了回香樓,我們已派人跟上,陸大人請示陛下,可要請娘娘回府。”
上位者遲遲沒有說話,仿佛所有的事都不及澄心堂紙上那幾行詩重要,良久,他垂下眸,再開口是不帶任何情緒的發号施令:“皇後不過是出去散心,爾等守在外圍即可,切勿打擾。”
來人領命,又聽陛下道:“你們幾人在虞府隻管暗中保護皇後安危,切莫引起羽林軍注意,另外命其餘人繼續加緊訓練,不得延誤。”
回香樓内。
虞妝暖抱着膀子,正與亓官霂揚鬥嘴鬥得不亦樂乎,就聽有個聲洪如鐘的老者在門外道:“哎呀哎呀,我這才剛來,怎麼又吵起來了。”
接着老者便推門而入,此人正是當世名士衡陽。
他不知是從哪裡來,一身破衣爛衫,草鞋露趾,腰間挂的還是虞妝暖熟悉的那個酒葫蘆。
虞妝暖不用想就知道,這老頭肯定又把錢都用來買酒了。她跟衡陽有一瞬間大眼瞪小眼,最後沒好氣地問:“你怎麼來了?”
衡陽一縮脖子,伸腳将門帶上,“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數月未見,虞妝暖其實很想念他,但一想到他将錢都花在了買酒和一品清坊那種地方,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遂冷聲冷氣道:“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又是過來蹭吃蹭喝的。”
衡陽将腰間葫蘆拿下放在桌上,毫不見外地坐在二人中間,沒有一絲這個年紀該有的穩重,“二人對酌,不如三人歡飲,嘿嘿,小二!滿上!”門外正有侍者走過,身影映在門上,衡陽高聲喊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