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答不上來。
“所以,咱們隻能盡最大的能力去感謝。”甘翎握住青荷的手,“不過二十兩,咱們還能賺,很快就會有的。”
但怎麼送過去呢?甘翎有些犯難,她看着銀子,不能送去丁家,可又不知他何時休沐,無法約送。
青荷自告奮勇,說去皇宮探問。
“那就帶上銀子,若方便,直接給他就是了。”
皇宮西華門外,青荷正要跟侍衛請教,就見林茂大步出來。
她立即攔下他,問他丁旭何在。
“你找将軍做甚?”林茂把青荷拉到遠處柳樹下,面露狐疑。
“感謝他。”青荷拿出封好的銀子,把甘翎的謝意說了一遍。
“你傻呀?讓你家小姐自己來。”林茂立即道。
“為甚麼?”青荷瞅着他道,“我們小姐很累好不好,剛繡完一個大活計。”
“誰不累?将軍天天護衛陛下,更是勞心勞力。”
話不投機半句多,青荷轉身就走,卻被林茂一把拉住,“你怎麼不聽勸呢?誤了你家小姐終身,你就罪過大了。”
青荷怼他:“明明是你家将軍心儀我們小姐,他想跟小姐重修舊好,就該拿出誠意,哪有反過來的道理?”
林茂樂了,“你知道啊,那還不幫将軍一把,他都愁壞了。”
……
雲彩愈積愈厚,天愈發沉了,明明正午時分,卻暗如黃昏,沒有風,空氣中有縷縷雨氣。
甘美秀坊的門開了,有人進來,甘翎靠在床上,以為是阿彩買菜回來了,就問可要幫忙。
不料卻是青荷,她進屋,把銀子交給甘翎,忿聲道:“将軍不收,說謝人得有誠意,要小姐您親自去,真過分!”
這話在理,甘翎沒有生氣,寬慰了青荷幾句,就要起身,青荷趕緊又道:“不是今日,将軍要您明日辰時去杏花樓。”
“為甚麼去那兒?”
“不知道。”青荷心虛地看甘翎一眼,唯恐她繼續追問,甘翎卻沒有,她想了想,頂多再加一桌酒席的事,沒甚麼。
……
杏花樓是京城屈指可數的大酒樓,其前身卻是家茶坊,是以樓中茶食點心特别好吃。
甘翎坐在二樓雅間裡,看着桌上的紅豆餅,栗子酥,定勝糕,油金棗四色茶食,卻是無有胃口。
已是辰正,丁旭卻未現身。她适才要走,卻被夥計攔下,說威遠将軍馬上就來,讓她務必稍等。
她看着變冷的茶水,忽覺自己甚是荒唐,為何要等一個不守時之人呢?
她起身,拿好銀子就要離開,門卻忽地被推開,丁旭大步走了進來。
“你找我,翎兒!何事?”他額頭挂着細汗,吐出的氣息滾燙,仿佛剛剛角鬥一場,但眉眼舒展,雙眸晶晶亮着,甚是喜悅。
甘翎一怔,這話甚麼意思,不是他讓自己來此感謝他的麼?
丁旭又道:“抱歉,我來晚了,臨出宮時,陛下又有事吩咐。”
他撒了個小謊,實則是被懷慶公主喊住,去禦馬廄看馬。之前懷慶送他一匹千裡馬,渾身赤黑,四蹄如雪,名“閃電”,他婉拒了,懷慶就給養在馬廄裡。今日閃電換蹄掌,她非要讓他去看看,他拒絕不了,不然早就來了。
丁旭請甘翎坐下,見茶水已涼,剛要喚小二添熱水,卻被甘翎攔下。
“将軍公務在身,我就不耽擱了。”甘翎拿出封好的銀子,放到丁旭面前,“将軍多次襄助,萬分感謝,區區謝禮,還請笑納。”
丁旭眼中的笑意僵住,他捏緊了手指,望向甘翎,确認似的重複了一遍,“你找我,就為這?”
不然呢?甘翎點了點頭。
丁旭擡手把銀子推了回去,“太少了,我沒法收。”
甘翎愣住,片刻,她緩緩開口:“那請将軍說個數,容我湊齊,再行送來!”
丁旭啞言,她怎麼就一根筋不明白呢,他願意給她做事,做甚麼都行,不要她謝。
但這些無法宣之于口,他想了想,道:“行,讓我好好算算,等算出來,告訴你不遲。”他拍了拍自己的後腦殼,“近日事多,腦筋雜亂,你可不要催我。”
“将軍請便。”甘翎再次道謝,就要告辭,這時小二叩門進來,送上肴馔,請兩位慢用。
沒有讓恩人破費的道理,甘翎剛要婉拒,丁旭已拿了筷子放進她手裡,“這般多菜,萬不可浪費,你我一起吃掉才是。”
不過四盤菜,他個将軍,吃起來并不費勁,甘翎想着,還要說甚麼,目光忽地一滞。
她看着那一大碗加了荷包蛋的清湯面,記起今日是三月二十二,他的生辰。
在丁家的第一年,這個日子是丁恩與她一起慶祝的,當時陳氏去了莊上查看春耕,而丁捷陪着妻子去給嶽丈祝壽。
丁恩告訴她,丁旭小時在白雲觀習武,隻有生辰之日才被允許回家。
“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清湯面,每次回來,我都煮給他吃,以後就要麻煩你了。别看他是個小子,其實黏人得很,最不願一個人用飯的。”
見她不言,丁旭隻當她同意了,他歡歡喜喜地把那面分了一半放進她碗裡,“吃啊,翎兒,坨了就不好吃了!”
他埋頭吃面,中衣的領子露了出來,甘翎看着那熟悉的方勝紋,心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波緒。
她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