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随時可以喝。”他的聲音小的自己都聽不見。
母親已故去多年,裴之意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舉杯示意:“多謝!”
趙遲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發現沒有那股熟悉的酒液的灼燒感,自己杯子裡竟是茶水。
裴之意看出他發現了端倪,眨眨眼說的:“你傷未愈,本将軍許你以茶代酒!”
自相遇時起,她就總是那一副冷靜,理智的模樣,危險時永遠擋在别人身前,趙遲陽還從見過如此松弛的裴之意,風把樹葉吹的沙沙作響,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裴之意的酒量向來是不錯的,畢竟在軍中時,酒是重要的取暖工具,許是思念亡母也許是放松了緊繃的心弦,幾杯酒下肚,她竟然染上了幾分醉意。
她端起酒杯發問:“你可知我為何發誓此生不嫁?”
趙遲陽搖搖頭。
“母親在時,整日裡吃不下,睡不着,擔驚受怕,每夜都被噩夢驚醒,望穿秋水隻為等我父親一封平安的家書。她是身體不好,但也不至于如此早逝,京中大夫說,她這是郁結于心,積怨成疾。我不想我所愛之人,也變成這樣。”
趙遲陽焦急的問:“那若是,那個人能讓邊境太平,不再起戰事,你也不需要再上陣厮殺呢?”
“哈哈,普天之下,我竟不認識這麼一個人。”裴之意隻覺得好笑,若是真有這麼一個人,那護國軍這些年死去的将士又算什麼?
趙遲陽桌下捏着衣擺的手指逐漸泛白,他努力的咬緊牙關才讓自己将差一點脫口而出的話咽回去。
裴之意放下杯子,眼神有些迷離:“其實若是就這麼,清粥小菜,月下對酌,或許也是件幸事。”
她站起來,有些踉跄,她扶着桌子,彎腰逐漸靠近趙遲陽,二人的臉越來越近,裴之意的鼻尖就快要碰到他的,近到趙遲陽甚至可以看清裴之意被醉意熏的濕漉漉的睫毛。他沒發現自己的耳尖早已紅的要滴血。
但裴之意接下來的話才是真的讓他方寸大亂。
“你喜歡我。”她沒有疑問,而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趙遲陽有些慌亂,手足無措見碰翻了桌上的酒杯,他急忙去扶,卻在扶起酒杯的那一霎那與裴之意伸來幫忙的手撞到一起。他的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趙遲陽急着收回手,又把剛才扶正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啊呀,這個…都怪我,把杯子摔碎了…”趙遲陽可以說是章法全無,剛想去撿地上的碎片,便被裴之意一把摁回了座位上。
“說話。”夜色之下,她的眼神讓人看不清更琢磨不透。
趙遲陽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一般,剛要開口,裴之意的手指便點在了他的唇上:“還是别說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随即手指從唇上移開,由臉頰處,滑到耳垂,再由耳骨處離開,所到之處,于趙遲陽而言都帶着電光火石的酥麻。
她直起身子,搓了搓手指,蒙上一層水氣的眼眸含笑到:“不好意思,喝多了,占你便宜了。”說罷提起酒壺往自己卧房去了。
趙遲陽站起來想要叫住她,但卻隻是張着嘴半分聲音也發不出,他一瞬間竟然恨自己,恨自己華國皇子的身份,恨自己騙了她,恨自己心中愛慕卻不能說出口。
他最後也沒能鼓起勇氣開口叫住她。
趙遲陽就這麼在院子裡枯坐了一夜,直到天光大亮,他才發覺自己的腿早已因久坐而麻的失去了知覺。青川帶着寒食祭拜之物來将軍府與他會合。
裴之意扶着宿醉疼的快要裂開的頭從榻上坐起來,一口氣喝盡了放在旁邊的早已冷掉的茶水。待她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裡時,正巧看見一臉戲谑的在調侃趙遲陽的青川。
青川玩笑道:“自诩風流的趙公子不是說自己是什麼,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嗎?如今一夜未眠,這冒出來的胡茬和眼底的烏青是怎麼回事?少将軍拒絕你了?感情受挫了?”
趙遲陽轉過臉去不看他:“她昨天喝多了!她調戲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青川也轉過去,便要與趙遲陽面對面:“要我說你非要裝什麼風流公子啊,這下露餡了吧!”
裴之意也知自己昨晚做的有些出格,她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假裝整理衣服的走出來,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裴之意毫不避諱的看着趙遲陽道:“你怎麼在這,今日我要去祭拜母親,沒時間陪你。”
趙遲陽的眼尾和耳尖刷的一下就紅了,像喝了酒似的。
裴之意擡頭看了看天:“今天有這麼熱?”
趙遲陽擡手搓了搓額間猛跳的青筋,盡量平靜的說道:“申家的事如今解了,我也該去告訴他一聲。他的墳茔倒是離你母親的不遠,可以同去。”
裴之意聽罷點了點頭,接過了彭玉給自己牽來的馬。
一行人朝着十靈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