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俞韻扭身,往時青歲那邊瞧。
時青歲拎起一截剩大半的卷軸,捏着尖端,扒拉起地上書畫,捂着鼻子道:“地上的東西都被腐蝕了,隻有這個。”
他說的,正是那幅《賞菊圖》。
俞韻走過去,同樣蹲身觀察。《賞菊圖》攤開了一半,攤開的地方還壓着别的書畫和一隻狼毫筆。那些腥臭的黏液就仿佛是特地避開它似的,完美地繞過了《賞菊圖》,隻沾上它周遭的卷軸與書畫。
俞韻直接把《賞菊圖》提了起來,完整的畫卷展開,畫上依舊是婦人們席地煮茶,丈夫們賞菊談笑,隻是蘭慧與周老夫人的像上都沾了血,并且角落還多了一個血掌紋,應是蘭慧檢查自己臀下出血,不小心将手按到了畫上。
“是有些奇怪,”俞韻将畫卷起,交給時青歲,“去找周德才問一下畫師的詳細來曆,我在這間屋子繼續查。”
時青歲接過卷軸:“消息共享,注意安全。”
俞韻挑眼看向時青歲:“放心吧,我沒你那麼小氣。”
時青歲聳了聳肩,帶畫離開了正院。俞韻将整間屋子翻看一遍,沒發現更多線索,倒是覺得周德才品味不怎麼樣,喜歡的東西皆是大俗大貴之物,不太像他自己說的清正廉潔,并且案卷上的親筆字畫,墨字也不甚規整,同樣不像那些寒窗十年的讀書人。
時青歲沒帶回什麼有用的消息,因為周德才也不知道張秀才的過往來曆,不過明日下衙,周德才承諾會把師爺帶來,屆時可以随便問師爺。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消息,”時青歲補充,“明心和尚跑了。”
“正常,”俞韻将鬓邊的頭發捋回耳後,“凡是正常人都會因害怕逃跑,而且你覺不覺得,這種反應也更像真實的人類。”
“你的意思是,”時青歲微微揚眉,“這個世界的人可能和我們一樣,而并非NPC。”
俞韻:“猜測而已,但我傾向于事實如此。畢竟在鏡面世界,我們不也沒有懷疑世界的真實性以及你我的身份,不是嗎?”
時青歲擰眉,往外看去,光是周宅就有十幾号人,更别說整個古代世界。若這裡有一定比例的真人,那便意味着現實世界已經有不少人被小叔騙進實驗,而大哥和爸媽,極有可能蒙在鼓中。但無論時青歲如何焦急,如何迫切地想回到現實世界,當下也沒有更好的方法,隻能先解決這個世界的詭異,然後拿到盲盒。
此刻的周宅氛圍壓抑,周老夫人和周老太爺将剩餘四位大師全請了過來,拜托作法護宅,也不知是不是怕他們像明心一樣跑了。
他們當中确實有人想溜,但主家話說到這份上,隻能硬着頭皮承諾并繼續住下。
界風等人開始認真地布置祭壇施法,但時青歲連個半吊子都不是,隻好裝模做樣地糊弄了一番,然後向廚房借了砍柴刀,開始制作“防鬼木器”。
辛苦的一天接近尾聲,衆人吃過晚膳回到自己房中,下人們行色匆匆,天還未黑,整個周宅就變得寂靜無比。
俞韻和時青歲準備守夜,俞韻上半場,時青歲下半場,若有緊急情況,則立刻叫醒對方。
珠簾那邊的裡間傳出均勻的呼吸聲,時青歲睡着了。俞韻摸着時青歲給她的尖頭木棒,也就是所謂的“防鬼武器”,緩慢翻了個身。
她擡眼看向外間的窗棂,沒有燃燈,此時窗外一片漆黑,隐約可以聽見樹杈上的蟬鳴與草間的蝈蝈聲,黑夜安靜祥和,卻又蟄伏着看不見的兇險。
畢竟這樣的夜晚,就是危險最好的隐藏地。
俞韻閉上了眼。
……
哒,
哒,
哒……
不知什麼時候,外面悄悄響起了聲音,由遠及近。
俞韻警覺地睜眼,屏住呼吸,偏身看向窗外。
哒,
哒,
哒……
似乎是木闆鞋的聲音,緩慢地磕到磚石地面,十分沉重,又十分清脆。
哒、
哒、
咔嗒、
哒……
有塊地磚松動了,步子壓過,發出細微的咔哒聲。
近了,
更近了。
屋外的哒聲愈發清晰,似乎就在隔壁。
俞韻瞬間抓緊了木棍,她的呼吸變得更慢,一動不動地盯着窗棂。
窗外很暗,隻有月亮的微光,而她這才注意之前那些蟬鳴蟲叫早就消失了,外面一片寂靜,隻剩腳步聲,隻剩木闆鞋壓上磚石地面的腳步聲。
哒、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