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韻和時青歲早有準備,俞韻更是拿起石頭就往怪物口中投,試圖堵上它傷害的口器,紙怪被俞韻攻擊,竟看也不看俞韻,眼珠隻盯着時青歲,時青歲躲到哪,紙怪就跟着要殺到哪。
時青歲偏頭,頓時大駭,因為紙怪幾乎已經追到了他後腳,而那黑洞洞的嘴,似乎馬上就能銜上他的長袍,時青歲急忙将袍角拽了回來,用力掖進褲腰帶,拔腿狂奔,慌亂之中,他意外選了一條滿是阻礙的小徑,而前方兩米,赫然出現了一棵形狀雅麗的垂楊。
紙怪自然也看到了,它呼哧呼哧的低音像在嘲笑,不給時青歲任何時間,猛地一躍,撲向時青歲。
時青歲隻覺後腦勺掀起了風,腦中警報瞬時拉響,他拼命傾斜身子,雙腳滑鏟加蹬地,使出了畢生都無法再複制這一刻的極限動作,勉強轉過半圈,險險地擦過了樹畔,而紙怪跳起後無法改變方向,隻能眼睜睜地撞上樹幹。
時青歲踉跄着用手撐扶地面,也不管掌心被沙礫摩擦出的火辣,重新起身,馬不停蹄地繼續跑,而後邊的紙怪悶哐一聲,如同樹上熟透的果子,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重重跌落地面。
樹梢搖擺,柳枝亂顫,垂柳唰唰落下無數葉片,黃的、綠的、絲縧的,紛紛擾擾般蓋上紙怪碩大的腦門。
紙怪用力搖了搖頭,趔趄着尋找時青歲,像是剛從泡酒裡撈出來的活肉瘤。
借着紙怪眩暈,俞韻将撿到的銅盆速度掄進怪物口中,銅盆大小正好,不偏不倚撐開紙怪嘴角,如今它的裂口最多隻能塞下一個拳頭,想要再吃人頭,顯然是不可能了。
紙怪怒目圓睜,用力甩頭,想要将口中東西吐出來,然而銅盆卡得太緊了,即使紙怪使出渾身解數,銅盆也在它口中一動不動。沒了辦法,紙怪瞬間恨上俞韻,烏青的怨恨迅速籠罩上臉,兩顆外凸的眼球如同探照燈,死死鎖定俞韻。
俞韻後退快跑,時青歲拿着長幡趕了過來,直接捅向銅盆。銅盆被捅得锵锵作響,紙怪也跟着連連後退,就當時青歲即将把銅盆捅進紙怪嗓子眼,讓它徹底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時,長幡突然斷了。
清脆的咔擦聲,時青歲手上隻剩了半胳膊長的斷棍,而紙怪穩住身形,倏地眼神上眺,猙獰地看向時青歲。它散亂的瞳孔快速扭曲,像是某種增長的黏菌,時青歲隻覺得一種邪惡的東西裹了上來,果斷脫手。
“上樹。”俞韻發出指令,率先跑向院中最大的一棵樹。
時青歲反應過來,緊随其後。幾瞬的功夫,兩人就挂上了樹幹,挨個窩進枝葉繁茂的樹杈中。經過俞韻觀察,她确定紙怪的四肢沒法爬樹,事實果真如此,紙怪見兩人上了樹,隻能不斷用身體撞樹,試圖把他們撞下來,然而這棵樹比垂柳粗壯,想要撞倒絕非易事。
“如果能這樣僵持一晚,你說道士有沒有辦法殺了它?”時青歲用衣袖沾了沾下巴的汗水,看向俞韻。
俞韻聽言往廂房望去,瑩白的光保護着界風,而衛平依舊暈着,俞韻看不出界風在想什麼,但她直覺,這個道士沒安什麼好心:“不管他有沒有辦法,危機時刻,隻能逼他出手。”
時青歲輕笑:“這恰好也是我的打算。”
其他人見俞韻和時青歲有說有笑地站在樹上,心思活絡,也開始争搶着爬樹,隻是他們全都選擇了垂柳,畢竟院子裡就三棵樹,一棵樹下有紙怪蹲守,而另一棵太小,估計剛上樹就會被怪物撞翻。
人多樹少,會爬樹的人很快就小聲争執了起來,而不會爬樹的人則拼命拖拽他人,想要拜托他人幫自己上樹。
雜碎的人音與樹枝的窸窣不斷響起,吵嚷着蓋過了蟬鳴,而紙怪撞了一會竟然停下動作,立在樹下一動不動。時青歲低身,俯瞰紙怪,在他的角度,隻能看見紙怪圓凸的腦門如同一把肉傘,遮擋了大部分五官。
而另一側的俞韻看得清晰些,她瞧見紙怪外凸的眼球變了色,摻雜起些許青綠,瞳孔在眼球裡快速放大,如繁殖的黏菌,迅速長滿在整顆油亮的眼球裡,紙怪嘴角艱難地往兩邊扯,發出咔咔的聲音,像是某種金屬擠壓的斷響。
“它想幹什麼?”時青歲蹙眉,“準備把銅盆壓碎,然後吐掉?”
人類天生對腐爛、黏液以及溶解有着近乎本能的厭惡和排斥,俞韻心中不适,下意識移開目光,可她又莫名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似乎相同的模式她曾經在哪裡見到過。
銅盆在紙怪口中逐漸變形,像是被擠扁的易拉罐,咔咔的聲響愈發頻繁,俞韻忍着惡心再看紙怪,越看越覺得它現在的眼珠,與當初周德才充血放大時的眼瞳一模一樣,俞韻飛速掃向周圍,确定離開的路徑,提醒時青歲道:“小心,總感覺它要做什麼。”
銅盆哐當一聲掉到地上,還在躲避與争端的人們吓了一大跳,如同蠟像一般,紛紛靜止。紙怪口中冒出灰霧,像是在哈氣,并呼噜呼噜地發出沸音。俞韻和時青歲都意識到了不妙,剛要有所行動,紙怪的裂口就對上二人,一口黏液猛地吐了上來。
帶着腥臭與熱氣的黏液啪叽一聲砸到樹上,時青歲堪堪躲過,俞韻卻被少數黏液濺上了腳尖,她登時感到一陣滾燙,急忙擡腳,但鞋底卻像是被什麼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