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路絕背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他盯着地面，腦裡已經在組織塞缪爾發難時自己該怎麼将洺升撇清。

咚咚。

冷靜下來。

路絕無聲地咽了咽口水，他小小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擡頭迎上塞缪爾打量的眼神。

“這麼急？”

他竭力壓制内心的不平靜，異瞳望進塞缪爾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試圖從中窺見些什麼。

塞缪爾伸手落在紅發實驗體的肩頭，感覺到手下肌肉的緊繃，他開口道：“你在害怕？”

他這突然的舉動讓路絕神經都繃緊了，男人的手距離自己藏接收器的耳邊太近，猜疑和不安一度占據了他的心神，他全部的注意力再度換到那塊空間上。

“怕是肯定的，你突然又換實驗地點，我忐忑一點也正常吧。”

循着話回答的紅發實驗體看似很平靜，但身體反應都在向塞缪爾表明他的強裝鎮定。

他放在路絕肩膀上的手沒有移開，路絕在沉寂的幾十秒中有些站不住了，“那個聒噪的人工智能呢？它在門外推測的原因中有幾條是正确的。”

不經意地提起突然消失的Satan，路絕鎮定地反問。

“你也說它太吵了。”

塞缪爾移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轉移到手腕上的數據面闆上輕點幾下，下一刻，Satan的聲音再度響起。

“塞缪爾！你又偷偷關閉了我的人性闆塊！我正分析052号心率加快的原因呢！”

絮絮叨叨的聲音再起，頓時讓路絕悄然松了口氣，Satan看來沒發現那動靜，突然消失估計是塞缪爾嫌它太煩了，無人提起隻有自己發現的異常，無聲的重負從路絕身上褪下。

他的心跳也漸漸平靜下來。

幸運女神降臨了，那百分之一會被塞缪爾發現的概率變為了零。

皆大歡喜。

塞缪爾低頭看着路絕，注意到他在Satan出聲之後緊張的神色有些緩解，心下又對052号的分析報告再添了一筆，他緩緩開口道，“我原以為你起碼會有些不滿。”

聞言，路絕假笑，“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我還是懂的，就是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又把我調回來？”

塞缪爾沒有回答這一問題，他轉身調試設備，“這回并不是上次那種極限測試，你的因子異變值已經快到蛻變的地步，隻是普通的測試。”

“那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通道打開，在Satan聲音的指引下，路絕再次坐到了冰冷的實驗椅上，擡頭看着頭頂複雜的機械，他難得對接下來塞缪爾的行動産生了好奇。

普通的測試？在已知我的因子異變值到達臨界的情況下，他會對我的身體做什麼實驗？

手腳被綁住的同時，屬于塞缪爾的聲音通過傳聲器響徹在這個封閉的房間内。

“路絕，你對你因子異變的方向怎麼想？”

紅發實驗體微愣，像是不明白塞缪爾為何要問這個問題，自己因子異變的方向，他不是已經早有推測了嗎？這是試探，還是什麼……

路絕眼睫低垂，“淨化吧，起碼異能空間裡的精神污染在減少。”

“淨化。總結得不錯。”

男人似乎很認同，卻莫名讓路絕感到有些異樣。

突然，懸在路絕頭頂的機械臂動了，一根輸入管從背後刺入路絕的脊椎，開始抽取路絕體内的血液和骨髓。這驟然而來的疼痛，讓他蹙了下眉。

耳邊塞缪爾的聲音還在繼續，他像是在闡述下一步的實驗進程，又似乎是在解釋自己對路絕身體異常的推導過程，帶着有些癡狂。

“你體内的因子異變已經到達了臨界值，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推動，你就将會成為第一例沒有精神污染的實驗體。”

體内的抽離感還在繼續，路絕後仰抵住椅背，靜靜地聽着。

“很神奇不是嗎，但我們可以再大膽一點。”

塞缪爾看着屏幕上同步的血液分析結果，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扣。

052号本身的特例在于他因子異變方向的特殊性，淨化方向的異能，在塞缪爾的資料庫中從未有過。這一特殊的異能，等052号徹底掌握之後，将能為S區的實驗體解決精神污染這一個巨大的缺陷。

然而052号隻有一個，每一個實驗體的異能都有極限，或許052号能在未來能解決S甚至整個納貝熱實驗區實驗體的精神污染問題。

但塞缪爾想要的，從來不是第一例，又或者是第一個沒有精神污染的實驗區。他想要的，是從052号上找到完全解決精神污染的可能性。

他要将052号身上産生的奇迹，完全複制，讓其成為造福新人類的可控産品。

為達成這一目的，他需要052号因因子異變而發生變化的整個過程，包括他體内精神污染消失的情況，突破因子異變臨界值之後的能力展現，還包括淨化異能突顯後對他人的淨化狀況……

塞缪爾從052号身上看到衆多實驗的前瞻性，一直沉寂下來的欲望在觸及052号這一寶貴的實驗體後徹底激活。一條寬闊的道路在他面前打開，讓他久違地回想起最初面對索菲亞淚水時的顫動。

這實在……太過難得，也太過震撼人心。

看着血液分析成分中越來越多可研究的數值，塞缪爾幾乎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動，在長久的沉默後，他再次按動那個傳聲按鈕。

“052号，我們來複制這一奇迹如何？”

路絕坐在冰冷的實驗椅子上，在塞缪爾顫抖的尾音中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這算什麼？入夥邀請？

可惜他對這個絲毫不敢興趣，不過……

如果能讓塞缪爾接下來的注意力一直被自己所吸引，那葉羲和他們，甚至迦勒萊雅也都又多了一份保障。

他擡眼看着透明的天花闆，在清晰的冰冷藍光中深吸了一口氣。

紅發實驗體扯動嘴角，“雖然我沒有什麼興趣，但我好像也沒有什麼資格來答應或者拒絕。”

他想岔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邀請，隻是實驗瘋子的自言自語吧了。

聽到紅發實驗體的回答，塞缪爾笑了。

他喜歡聰明且自知的實驗體，而正巧，052号就算一個。

這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