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白日裡進了内城随意找了家客棧住下。小乞丐所言非虛,死人城被掌控在修界手下,内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尋常人等想要探聽些消息實在難如登天,找誰都不安全……隻得進到地下河裡去,花重金買消息。可他們一進到内城就被暗處的人盯上了,明燭習以為常,琇江心大滿不在乎,隻有沈長微惶惑不安。
還魂真言草畢竟是千年一現的靈藥,若不巧要與人争,他們勢單力薄,沒太大勝算。
沈長微後知後覺地疑惑,那乞兒如今已然是個修者,卻不要靈石要黃金,搞不明白她肚子裡賣的什麼藥。
“地下河”也不是真正的河流,而是死人城内最大的黑市,傳聞為北疆勢力所掌控。沈長微有所顧忌,到底沒讓琇江跟着一道出去,便讓他留在客棧内,該吃吃該睡睡。琇江想到師父要他盯着小師叔的命令,左右為難,但最終還是被沈長微說服了。
“我們若真出了事,你好用傳送符早些跑,說不定還能活命。本來咱們就手無縛雞之力,要讓明燭一人護兩人着實有點為難。”
“可小師叔,我家小寶很厲害,有它在你們不用管我也沒事的……”
“沒得商量,我怕蛇,不想和它一道走總行了吧。你放心,我定時給你彙報,保證不讓挨你師父的罵,嗯?”
更深露重,天色黢黑,沈長微與明燭提前一刻鐘到了地下河,這裡此時不知比白天熱鬧了多少倍,四處擠滿了黑衣人,空氣裡混雜着香料、藥丹和血腥的氣味。越往裡走,血腥氣便愈發濃重,這裡除了販賣各式丹藥秘籍,竟還有活人死人,活者為奴籍,死了的被稱能用于入藥,或有鬼修生食,可增長修為。
沈長微胃裡翻江倒海,心中惡寒陣陣,扭頭去看明燭,也見他眉頭深深擰起。二人對望一眼,明燭忽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失禮,你跟緊我。”
沈長微有點别扭,但又覺得他說的在理,也就沒松開。
中心區域名為血台,二人在入口處被攔下,門口的看守問他們要通行令,沈長微假意讨好地打聽了番,才知道要進這血台還需完成“離骨樓”發布的任務,方能拿到那什勞子通行令,又問裡面是做什麼的,守衛卻不願再告知,冷嘲一聲兇神惡煞地趕人走。
兩人回到街市,遠處一個黑影朝他們飛奔而來,差點一頭撞上。雌雄莫辨的聲音氣喘籲籲道:“不是都說了在入口處等我嗎?你們進來作甚!”
沈長微聽到她這番霸道無理的話隻覺莫名,正要耐着性子解釋,又聽見她歎息一聲道:“算了,你們跟我來。”
他咽了那口氣,與明燭一起跟着她七歪八拐,從某個岔路進到一條暗巷,明燭變得警惕起來,松開了沈長微,提劍的手蓄勢待發。
一道破爛木門前,乞兒停下腳步,掀開帽檐露出那雙澄澈的眼睛,回頭看他們道:“不必這樣緊張。”
“說吧,你想要什麼?”沈長微道。
她未直接回答,而是推開了門催促二人進去:“我知道你有本事,請你救她,作為交換,我可以提供我知道的所有情報。”
明燭先一步跨進門,沈長微緊随其後——屋内昏暗,陳設簡單,大概是她的住所。最靠裡的地上鋪有一張草席,上面躺着一個人,氣息奄奄,憑此沈長微便能判斷出來她受了重傷,尚在昏迷之中。
“你的條件變得太快,叫我們如何信你?何況你知道的那些,我們未嘗不能自己打聽到。”
乞兒合上了門,隔絕了月光,屋子徹底陷入黑暗。
“但你們也害怕被人盯上,察覺來意不是麼?我有自信,整座死人城除了我你們找不出第二個背後幹淨的,因為他們對混入此處的凡人無暇關注,也不知我已入道。”
沈長微懶得聽這個小騙子哔哩吧啦說那麼多,隻道:“你所知也不見得能使人完全信任。”
事實上按照良藥谷谷規,她就算不做任何條件交換,沈長微也要救這個人,但眼下形勢所迫,他不得不要知道點對方底細。
漆黑中忽然傳來“咚”的一聲,他們适應了昏聩的光線,低頭看去,她竟是跪下了,朝沈長微站的位置連磕幾個響頭。
“我不害人,也一定知無不言。”
“求你救她。”
沈長微被驚到,一顆心沉了下來,忙上前兩步要将她扶起。誰知她用力推開了他,仍然固執地拿額頭砸地,一下又一下。
“我救,我沒說不救她啊,你别磕了。”
沈長微有些無奈地看向明燭,後者心領神會,朝乞兒施了一道定身咒,問她:“先告訴我們你姓甚名誰,家在何方,為何盯上我們?”
乞兒面露羞惱,欲言又止。
見此情形,沈長微無奈擺手道:“罷了,人命關天,我先救她,不過醜話說在前,我既能救人,便也能殺人。事後你若敢有所欺騙,定饒不了你。”
倘若琇江在此,恐怕就要繃不住露餡了。這話隻能騙騙小孩,小師叔哪敢殺人,殺隻雞都能要上他半條命。
躺在草席上的是一上了年紀的女人,兩鬓花白,面容蒼蒼。沈長微替她探脈時暗自心驚,她是個凡人,毫無任何靈息,卻為修士重傷斷了手腳,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暫時保住了一條命,但若治好了,後半生也逃不掉卧病在床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