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帶了頭,其餘朝臣們自也是一片歌功頌德。
當然除了誇贊農具之外,他們更多的是誇贊武皇,稱頌武皇有天命,所以天下才會出現這樣的農具。
總之,衆人都是一副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
然而若是細心觀察,便能看到他們說完就止不住下拉的嘴角。
誠然這農具于天下百姓而言是大好事,對帝王來講也是一樁大大的政績。
可這曲轅犁卻是李雲樂所創啊!
那天幕的預言對不少百姓而言本來就是天命的象征,若這農具流傳全天下,那豈不是坐實了天幕上的預言——“光宗大帝”能讓百姓們都吃飽穿暖?
一旦百姓都信了那天幕預言,他們還能請求誅殺李雲樂嗎?那時就算武皇忌憚李雲樂想殺了她,怕也得害怕激起全天下的民憤了!
朝臣們的心情越發地沉重了起來,難道他們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天下迎來第二位女帝嗎?
李雲樂自然看見了他們掩藏的不情願,稍稍一思索便明了他們為何如此。
她不由癟了癟嘴,果真還是屁股決定腦袋,平日裡天天喊着憂國憂民,結果跟自己利益相悖時就不顧天下百姓了。
李雲樂不知道的是她的這幅模樣也被武皇看在了眼中。
武皇在心中輕笑,果真還是個小孩子,如此較真。
對于臣子哪裡用得着在意他們想什麼?能用時便用,不能用時便丢掉好了。
不過現在不是教育孩子的時候,以後再慢慢教吧。
旋即她吩咐身旁的侍衛,将完整的“曲轅犁”呈了上來,又命冬宮(工部)尚書楊再思帶着皇宮内最好的工匠将其研究拆解。
楊再思本是依附二張兄弟上位,如今二張倒台他自是害怕不已,為了保住自己的官職,他自然很是賣力。
仔細研究了一番後,他一臉興奮地回禀道,“陛下這曲轅犁構造十分精巧,的确能夠大大提高犁地效率,而且制造起來并不算難,有經驗的工匠多打造幾次想必就能熟練掌握,不出三年曲轅犁就能推廣到整個大周,到時候大周肯定能迎來大豐收。”
楊再思不算什麼正直的臣子,但在工程營造上還算專業,不然武皇也不會真讓他處在重要官職之上。
更何況此時正是他賣力保住官職之時,自然不敢出什麼纰漏。
聞言武皇徹底放心了下來,點頭道,“好,此事就交由你去督辦,務必要讓天下百姓盡快用上這曲轅犁。”
楊再思重重答應了下來,興奮不已。
武皇能将這樣重要的工作交給他就證明她暫時不打算撸了他的官職,自己暫時安全了!
一旁的李雲樂也是心頭一喜,看完曲轅犁,事情也結束了,武皇應該要擺駕回宮了吧?
然而既然來到這,一個曲轅犁怎麼可能就讓武皇滿足?她自然要好生查看一番。
“安樂,朕看你這田地很是郁郁蔥蔥,似乎比别處的田地更加有生機,想必料理得很是不錯。朕年紀漸大,很久沒有體察農事了,今天倒是個好機會,不如你帶着朕到處逛逛吧。”
李雲樂激動的心頓時停止跳動,下意識地想要找理由阻止,然而卻在開口的那一刻卻停了下來。
不對勁,武皇這是懷疑她了!
看來自己之前還是打草驚蛇了,如今她要是繼續推三阻四隻會更加惹武皇懷疑。
雖然她很是不想走到這一步,但也隻能賭上一把,她隻有大方展示,才越能減少武皇懷疑。
哪怕多疑的武皇依舊懷疑,但抓不到自己的把柄她也隻能無可奈何。
總歸能藏的應當都被謝三娘藏了起來,至于那些不能藏的就看那些她如何忽悠了。
這般想着李雲樂當即換了一副面容,露出一臉驚喜的笑。
“陛下,安樂之前還以為您國事繁忙,再加上我這莊子實在是簡陋,所以不敢邀請您久留耽誤您的時間。既然您都主動提了,那安樂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雲樂的情緒變化極快,但卻逃不過武皇的眼睛。
她在心中輕笑,這丫頭倒是機靈,這麼快就反應了過來。
不過這丫頭既然能答應下來,肯定是做過準備有把握不讓她發現。
接下來就看是自己的眼力厲害,還是李雲樂的隐藏水平更加厲害了。
這般想着,武皇更是興緻盎然了,這回她可真的要睜大眼睛了。
李雲樂半步落在武皇身後,一邊走一邊講解了起來。
“陛下,這邊種的是新種下的水稻,這幾塊地則是種了些我愛吃的蔬菜瓜果,等到這些蔬菜瓜果熟了,陛下您要是不嫌棄,安樂送進宮些讓您品嘗。”
武皇看着周遭的一切,雖說心中是抱着找茬的目的,但這一片生機盎然之景心情也不免好了起來。
她不禁感歎道,“你這田倒是侍弄得不錯,比朕往常見到的田地要肥沃許多,看着比其他地方草木繁茂許多。”
李雲樂心頭一跳,武皇是看出了什麼來嗎?
田地上的作物長得那般的繁茂自然有其原因,除了農人們侍弄得仔細外,最重要的還是她讓人施了足夠的肥料。
除了華夏古代常用的各種各樣人畜糞便、焚燒稭稈等有機肥料之外,她還從系統那刷新到了初級礦物肥的提取方法,而這才是讓田地那般肥沃的最根本原因。
要知道化肥發明之後,全世界的糧食産量增長了近五倍!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才是後世全球糧食爆發性增長的原因。
雖然她獲得的初級化肥完全比不上後世的工業化生産的化肥,但也足夠讓如今的貧瘠的田地增産許多了。
隻是那些礦物肥早就跟土地融到了一起,旁人應當是看不出來的吧?
李雲樂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同時大腦飛快轉動找理由。
“陛下,應當是安樂莊子上的農戶們一向侍弄得很是認真,而且孫女之前也提過那曲轅犁能讓土地更加松軟,也會有利于作物的生長,所以它們才會長得那般茂盛吧。”
武皇直覺不隻是如此,但她對種地也停在最表面的認識,實在是說不出别的異常之處。
畢竟她雖說小時候被武家人趕出了門,也算過過苦日子,但卻也從沒自己下過地。
而她登基之後,雖說有天子親自耕作的籍田禮,但那終歸也隻是表面功夫罷了。
畢竟國事那般繁忙,她哪裡能分太多精力給農事?
武皇在心中歎了口氣,恍惚發現這丫頭的确踩到了她的知識盲區。
不過她不了解,并不代表别人不了解,這世界上就沒有天衣無縫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