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樾此時的遭遇不比陸辰淼宋溪好到哪去,跟從密道裡蹿出來的黑衣蒙面客周旋。
約莫兩刻鐘前,祁樾發現火舌上的火苗莫名搖晃,但密道裡根本沒有風。黎陽被他按着又哭又鬧,一通狠咬過後,被祁樾敲着腦瓜教育了一頓:
“臭小孩,腦子光用在搞機關上了,也不分點給其他地方?事到如今,還以為你師父是大義凜然烈火金剛的好人?”
祁樾實在憋不住了,把前些日界吟聖山上發生的事全盤拖出。黎陽起先不信,祁樾就說不信大可出去後問你的宋姐姐,他才堪堪接受現實。
畢竟黎陽已然八歲,快到玄途啟蒙的年紀,不算小了,遲早得認清事情真相。
看黎陽還有些混混愣愣的,祁樾繼續毫不客氣道:“都快能入玄途的人了,還不識門口石碑上幾個字嗎?知道事情原委了,還不懂黑白明辨是非嗎?你的好師父親手刻的,‘貪中自生歡,清裡自成煩’,還要我告訴你何意嗎?”
祁樾是真激動了,他看好黎陽,因為整個明中堂隻剩他這一張白紙了,早日看清現實也不過痛苦一時。
他一直壓低聲音講,直到最後一句,黎陽才一副“姑且信你吧”的神色。祁樾恨鐵不成鋼,沒控制住就喊的有些響。待餘音散開後,周遭再度回歸寂靜,幾步之遙那面封死的牆内裡,似乎傳出聲輕微“咯哒”聲,聽上去像某種開關崩開的聲音。
黎陽聽見動靜,終于不吵不鬧了。
祁樾下意識再度看向火折子,比之前晃動地更頻繁。他微微側目,借着火光,可光能照到的範圍沒有任何不對。
伴随黎陽一聲驚呼溢出喉嚨,密道開始震顫,不劇烈,卻也足以讓人眼花目眩。祁樾被迫拉回視線,隻見那堵封死的牆面,閃現一瞬歪歪扭扭的字紋,繼而與周邊接壤的牆面剝離,灰屑撲簌簌的騰空亂飛,仿佛有某種強悍力量,推着整座牆緩慢後移,整截密道裡都是亂飛的灰塵。
祁樾謹慎唔住口鼻同時,也替黎陽摁住,二人退後幾步,一片混沌間,祁樾無暇既顧前又管後,行動也不能過于劇烈,怕不小心傷着細皮嫩肉的黎陽。
密道裡空間不大,以至他沒注意到身後蟄伏着暗湧。祁樾餘光裡劃過刃光,因火苗映的刺目。那光竄的極快,如流星飛落,僅僅一瞬,就從後面遊魚般繞過祁樾脖頸,連他都來不及反應,刀鋒離咽喉便隻隔一毫。
祁樾想掙脫,身後人竟是拿胸膛死死抵住他後背,令人難以動彈。祁樾身法雖迅如疾風,想全然發揮優勢,需要足夠的空間。一直尾随他們的,除了把刀架他脖子上的,還有八九人,把祁樾團團圍于中間。其中一人上前用縛玄繩捆了他雙手,然後一把拽過黎陽,拿東西塞住小孩的嘴。
祁樾瞧這群人圍着他,像堅不可摧的護衛,不知道的還以為要護送他這位主子出遠門,陣仗挺大。他心裡甚至還有些興奮,鬧點小插曲,比順利打開石牆有趣多了,等出去了不愁沒新鮮故事講。哪日小酌微醺,興許還能拿來當新詩題材。
多年江湖風風雨雨,他被人拿刀架脖子的事兒還少嗎?
這群人身上沒有任何顯著特征,看不是出何方神聖,但很顯然是拿他們當擋箭牌。祁樾和黎陽被推進密室裡,蒙面客害怕密室裡還有機關,把祁樾推到最前方。
他前腳剛踏進室内,一股股濃郁玄氣兜頭蓋臉撲上來,好像氧氣過剩,充沛到祁樾一口氣沒呼出來,結果把自己嗆到,憋不住一頓狂咳。
除了黎陽這個玄途未開的小孩,其他人都感受到密室裡濃郁非常的玄氣。
祁樾環視一圈,密室裡沒有多餘的東西,隻有深處有一拍竹簍,清一色及膝高,裡面盛的東西快要滿出來了,竟都是散發着粉輝的粉砯!
那些個蒙面人也注意到了,為首的一個眼神示意,其餘人立即警惕上前,對着竹簍挨個檢查。有幾個把控不住誘惑,見沒人注意,背過去順了幾顆揣懷裡。為首蒙面人一眼看穿這偷雞摸狗的小動作,幾發玄力打過去,那幾人燙的“哎喲”幾聲,立即抽縮回手,幾粒粉砯未來得及塞進衣領,嘩啦啦掉落一地。
“看見沒,你師父家财萬貫,這裡的粉砯,怕是夠聖山兩年貢量了,這麼多粉砯哪兒來的呢?”祁樾說着,目光瞥見一處閃爍,傷了手的蒙面還在吃痛,可那些灑落在他腳邊的粉砯,已經開始不安分。
原是剛才為首蒙面那幾發玄力,擊中自己手下同時,還粘了一些到幾顆粉砯上。那些玄力正迅速融開粉砯外殼,已經有玄氣縷縷鑽出,在蒙面腳邊如同水草向上袅娜。
不好!祁樾想起界吟會上血粉砯事件,明中堂又把粉砯藏在這。好家夥,感情這裡就是血粉砯的大本營啊!
來不及了,地上十來顆粉砯在玄力催化下迅速溶解,裡面泛着光澤的精純玄氣流逝完後,飄出絲絲觸目驚心的紅,詭異地攀升。
幾個蒙面手上的傷痛還未消,盯着眼前血氣,呆若木雞。
“都快退開!這些邪物惹不得,千萬别被他們纏上!”祁樾急忙朝竹簍邊幾個蒙面喊。
大多蒙面不用提醒,都及時退回來,還有三兩個離的遠,血氣速度比祁樾想象還要快,眨眼掠到那兩個蒙面眼前,直接鑽進眉心裡去。蒙面通身抽搐,唯獨露在外面的雙目突起,好像下一刻就會滾出眼眶。似有什麼東西用力擠壓頭顱,他們額角布滿青筋,像裂痕,給人一種稍有不慎,就會腦漿噴濺的錯覺。
同時,身體已肉眼可見速度膨脹,夜行衣很快繃不住,布料碎塊炸得滿天飛舞。他們皮膚發紫,渾身爬滿發黑的血管。
祁樾收住嬉皮笑臉,下意識想與怪物拉開距離,誰知身後蒙面牢牢攥住他不放,鐵了心要拿他當肉盾。無奈他隻得看向黎陽,他額間雖有豆大汗滴,神情驚惶,卻是筆直立在原地,沒有分毫畏縮。
怪物朝天花闆凄厲嘶吼,緊接着如餓紅眼的猛獸,率先朝祁樾撲來。他想誰開身後的累贅,奈何雙手被縛玄繩捆的緊,身後的人又力大如牛,實在難以掙脫。
誰知他的掙紮把這大哥惹急了,一腳蹬在祁樾後腰,把他整個人往前踹。祁樾隻聽腰間脊骨清脆一響,幾步趔趄刹不住車,再擡頭時,距離龐大的怪物不足幾步遠。
怪物足有三四個祁樾大,密室空間不算寬敞,又有兩頭,閃躲的空間變得尤為擁擠。尤其是祁樾,自顧不暇同時,還要時不時關心黎陽的安危。
祁樾忍不住暗罵一聲,怪物興奮躍起,欲送祁樾個泰山壓頂,隻見半空好粗曠一道弧線,似劃過一塊流星巨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