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長悅在洞外看到萬向陣,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固倫。他自告奮勇進到這裡,是因為四人中隻有他懂陣術,但不排除那點私心。五年了,除了他,沒有人認為固倫還活着,肖長悅隻想要個答案,就算不是好答案,也得親眼看看固倫的屍骨亦或死迹。
老頭白胡密的遮蓋半張臉,面對肖長悅的凝視,他仍然閉着眼,一動不動坐着,耐心等待肖長悅開口。
“…多謝前輩不怪,”半天,肖長悅最終憋出這麼一句,他真的很想直接問,萬一老前輩不是,豈非過于冒昧,隻得問:“前輩可是蒼境人?”
“明知故問,”老頭嗔怪:“方才是誰在外頭玄力共鳴,又是誰強行把我辛苦布下的陣撕開一破口的?”
逃不過興師問罪,肖長悅尴尬捏捏耳垂:“前輩,都知曉了。”
這種情況下,素不相識的老前輩不把他轟出去就很不錯了。
“小子,你很聰慧,”寂靜片刻,老頭再度開口:“萬向陣乃陣道仙修,破萬向之境方可布成,未及仙修修為,能将其破開者少之又少。你能想到如此取巧之法,不愧是老朽曾看重的人。”
乍然,肖長悅思緒空白一瞬,前輩剛才除了誇他,還說了什麼?曾看重之人?
“方才破陣機靈地很,怎麼這會兒反而遲鈍了?”老頭說着緩緩睜眼,擡頭正視肖長悅:“你再仔細瞧瞧。”
老頭白胡濃密,隻能看見一對眉目和高挺鼻梁,熟悉的人,看眉眼就足夠認出,肖長悅神色怔住了,這個他朝思夜想的人,怎會認不出。
“固,師父…?”他激動地聲音有些顫抖,滿心不敢置信。
明明一直堅信固倫還活着,真當見着了,反而覺得不真實。
第一眼看這老者,肖長悅就覺得很像,不知他在此隐世多久,胡須長的遮蓋半張臉。肖長悅起先不能全然确認,但就在方才,他眼底開始泛起酸澀。
五年的别離,使這場心心念念的重逢很安靜,肖長悅隻在話本看這種情節,當下降臨到自己身上,實在有些不知所措。
隻剩一個最重要的疑問。
“你想問,我為何還活着。”固倫明白肖長悅心下疑惑。
他想立馬知道固倫這些年的行蹤:“我知曉師父活着,可您當初為何突然下山隐世?五年來,師父可吃好睡好?安康否?身在哪處?”
澈兒長高了,固倫起身心道。
肖長悅跟他幾乎持平,固倫雖老,年輕時也是長身玉立的公子,現在多少縮了點水。肖長悅才十六,已經竄的跟他一般海拔。
固倫坐到桌邊倒花果茶,知道肖長悅就好這種有滋味的,仿佛是提前備好的,就等他登門拜訪,他邊倒茶邊感慨:“世人,多愛道聽途說,瞎編亂造。什麼遊曆遇害、死于魔孽、遭玄陣反噬,傳的有闆有眼。你小時候愛看話本,話本先生都不及他們會編故事。”
雖銷聲匿迹,但外界的事,他都知道。但這五年來,固倫在世間還有牽絆。有朝一日,他會讓肖長悅找到他,那一日,才是真正别離之際。
肖長悅不知固倫心裡的算盤,以為自己運氣好,誤打誤撞找到了固倫。
陣外
陸辰淼盯着重新閉合的山壁,萬向陣強橫,方才為了打開一道口子,他們三個都消耗掉了不少玄力,祁樾和慕青晷坐在旁邊調息。他一人一動不動地立在龐然大陣前,目不轉睛,好像要用目光将其穿透,看穿裡面的一切。
巨大玄陣背後,是怎樣一番景象?是否潛在危險?肖長悅現在怎麼樣了?幾個問題在陸辰淼心裡反複盤旋,時不時感到一陣暈眩與虛乏,剛才虛耗過多,他還沒歇下沉心調息。
祁樾睜開眼,看出他的異樣,蹑手蹑腳過去,遞了一隻青瓷瓶子。
“陸辰淼,别以為修為高就是鐵人,虛耗過度不及時調息補氣可熬不住。你在這一直盯着也幫不上忙,到時候人沒等到,自個先垮了。”祁樾想起肖長悅跟他吐槽過,陸辰淼此人有多矯情,特别放緩語調,苦口婆心講勸解。
陸辰淼這次居然接受了,接下瓷瓶,把藥吃進嘴裡咽下肚去,一氣呵成,還不忘回駁一句:
“我沒有在擔心他。”
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祁樾看明白了,這位陸公子似乎不會撒謊,故意調侃:“啊?沒有嗎?”
“沒有。”陸辰淼冷冷道,被揭穿有些許不悅。
祁樾挑眉,他知道陸辰淼的性格脾氣,繼續調侃下去隻有自己尴尬的份,便不在接話,回到原處休息。
陸辰淼或許自己都沒發現,垂在兩側的雙手已經不禁握成拳。快過去一盞茶時間,山壁毫無動靜,肖長悅仿佛石沉大海,湮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