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枯骨爪率先開口疑問,恰好跟陸辰淼肖長悅心中猜測相同。
“老伯?哪個老伯?”肖長悅一機靈回頭問。
枯骨爪這才想起忘記解釋自己是如何尋到這裡的:“绫仙聖把你那個發小帶回鄰疆時,他傷的很重,她來我這求奇藥,并替祁樾帶了句話。說他本想跟慕青晷解決完更越樓的事,就前來雪原助你們一臂之力,不曾想遇到大變故,也未能同你們取得聯系,出于擔憂,他希望我能帶着風鈴來雪原尋你們。想不到風鈴尋着氣味,帶我下了一處山谷,谷中有一老伯和兩個你們的同伴。那老伯說可以帶我來找你們,我也是後來才發覺,這雪野下才是真正的神域。”
枯骨爪說的平靜,肖長悅越聽越不淡定,難怪他多次聯系不上祁樾,祁樾也遲遲未聯系他,原是真出事了。
“什麼變故,祁樾他怎麼樣了?”肖長悅一激動,不小心牽動上臂傷口,吃痛地抽氣。
枯骨爪皺眉沉思:“更越樓出事了,一夜之間,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什麼。我派了耆白前去調查,有家住附近的百姓稱那天下午見着幕大弟子回來,還跟着一個陌生面孔,說的應當是祁樾。他們進去後便一直沒出來,那晚下了很大的雷雨,也聽不着什麼奇怪的動響。但有第二日晨起耕作的農戶說,見到慕青晷從仙府大門出來,身上臉上全是血腥,面色蒼白,目神森然,那農戶隻遠遠瞧見就吓得趕緊逃了。”
慕青晷速來溫和有理,這些形容跟他八杆子打不着,既是遠遠瞧見,會不會是認錯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枯骨爪見肖長悅欲言又止:“那農戶跟周邊有所目睹的百姓們互相對照過了,第二日出來那人的穿着、發術跟前日進去的慕青晷一模一樣,包括腰間插的那支已經染了血的書中君。”
書中君。這是祁樾親手挑選材料,連夜找他小姨制作出來的毛筆,世上僅此一支,如是想,肖長悅心中的疑問稍許動搖。
陸辰淼許久未言,這下開口:“魔孽中有會易容之術的,凡取他人一滴血液,便能易容出血液主人的模樣,但那支雲中君是世間唯一,又是無血肉的死物,照理無法通過易容複制。就算出來的那個真是魔孽假扮,那真的慕青晷又在哪,雀因姨為何隻救了祁樾回來。”
陸辰淼:“這麼說來,那農戶瞧見的,多半就是真的慕青晷。”
枯骨爪深歎口氣:“總之現在更越城上下皆傳是更越樓大弟子慕青晷渴慕更高強的修為,走火入魔癫狂,血洗滿門還親手殺了撫養他長大的師父。”
“連慕蓉漣前輩也仙逝了...?!”好像無數巨石從天落下,砸的肖長悅肺腑轟隆,此事越來越蹊跷、詭異、難解,越細思越叫人喘不過氣。但打心裡,他還是不相信慕兄會做出滅己滿門的事來。
紫霧中傳來慵懶疲倦的哈欠聲,卻沒說話,是在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們别墨迹。
肖長悅雖然很想現在就沖到更越城一探究竟,但事情總得一件一件解決,眼下先替洛蘭谛找到穆淩雪蓮要緊,便平複好情緒,邁腳欲往前行。
沒走幾步,腳尖突然踢到一個東西,觸碰雪地裡的霜晶發出清脆悅耳聲,聽上去就像個寶貝。他低頭,隻見一火紅色的珠子半掩雪中,乍一看,似冰天雪地裡永生不滅的火種,珠子大小,與他腰間的蘊寒珠相同。
兩顆珠子似産生某種共鳴,在相對相照的一瞬,猛然爍動片刻,又滅了。蘊寒珠還散發淡淡寒光,而雪地上那顆,已然完全暗淡。
肖長悅輕輕踢兩下,沒反應,便壯着膽子撿起來,依然沒反應,好像剛剛那一閃隻是他的幻覺,火紅珠子上,還系着用于束挂的繩子,斷了一截,像被利物削斷的。
“爪子堂主,這是何物,你見過麼?”肖長悅把珠子遞到枯骨爪面前晃晃。
枯骨爪目神一凝:“我方才好像見着,這東西戴在阙幽身上。”
“啊?”肖長悅驚一跳,深怕是阙幽故意留下的,見了瘟神似的丢出去。
“啧!嘿你這臭小子!”紫霧蓦然翻滾起來:“我特地從那魔孽小子身上割下來給你的,好東西都丢掉,真是不知好歹!”
神殿門前多了三位朝聖者,中間那名紅衣少年腰間多了顆火珠子,短短十丈路,以他多年制作玄器的巧手,三兩下就把火珠子從原有的繩上取下來,串在了蘊寒珠下,十分熟練。
神殿巨門不及千年老松高,該有的威勢絲毫不少,枯骨爪臉上的輕浮和肖長悅滿面雀躍都不由自主變得肅然。銀白殿門上,沒有絲毫霜雪覆蓋,其上蒼龍與冰雪圖騰清晰可見,古樸神秘。一直泛着熒光的蘊寒珠刷然迸射出青天白日似的光亮,将昏暗盡數驅逐。同時,殿門上昂首的蒼龍,龍目神光一現,栩栩如生的仿佛立即要遊着門面沖上天際雲霄。隻聽巨物移動的沉悶聲,殿門緩緩打開,内裡冰冷卻明亮的寒光從縫隙鑽出,逐漸寬闊,直至殿内景象全然呈現三人目中。
冰壁淩玉,龍燈寒燭,放眼一片潔淨如洗的冰藍,四周有許多他們從未見過的奇珍異草,最叫人瞠目結舌的是,神殿正中央,竟是他們在天極西北邊見到的那座古祭壇。
唯獨不同的是,最中間的通天神柱上,赫然有一座冰淩與淩玉相輔凝成的神座,神座上,有道正襟危坐的身影,垂落座面與腿邊的白發沒有任何束縛,任憑其披灑着,如瀑布順滑。白發間那張臉,無比年輕,要說與他們年齡相仿,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肖長悅的視線全然叫那張臉引了去,眉如長劍,目閉線條優美,鼻梁挺拔若雕,薄唇緊閉嘴角微揚,面龐輪廓勁瘦似刀削...隻是這張叫人挪不開眼球的面龐上,眉間以及睫毛,有薄薄霜雪覆蓋,周邊寒光映射,使這張臉顯得格外蒼白,即将與殿中滿片寒冰融為一體。
且其身上着的,是嵌着淩玉的銀铠,肖長悅不禁憶起,濯塵泊下,叫他神識上身卻又不為他所控那具身體,握劍的臂膀之上,裹的就是這種铠甲。
他不覺間已目瞪口呆,場面之震撼,叫他久久回不過神來。良久,才緩緩開口:
“這是...蒼神穹川。”
接着,又察覺什麼似的,慢慢回頭瞧着身側的陸辰淼:“陸涯,是巧合嗎,你與他,真像。”
其實不用肖長悅開口說,陸辰淼自己就能感受到,神座之上似被千年霜雪凍結的那張臉,不說于他一摸一樣,至少也有七八分像,尤其是簇擁周身的冰晶霜雪寒氣,仿佛一種氣質的具像化。
陸辰淼波瀾不驚的神情上,難得出現一絲情緒的裂縫。自從他們踏進這雪野之下的神域,所見所聞種種,愈漸變得鬼神莫測。這裡,似乎深藏着千年醞釀的巨大秘密,隻等人來踏足、來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