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男子還算個明事理的,是他們行事魯莽認錯人在先,便見他拍着身上灰塵起身,給肖長悅行個小禮表示歉意。
“你們認得他?”肖長悅打量着這群态度驟然大轉變的人:“該不會,你們就是傳說中散修大園的人吧?”
帶頭的男子雙神一凝:“你怎會知曉散修大園,陸公子告訴你的?他怎可将此事透露出去。”
“别緊張也别生氣,”肖長悅往邊上石墩一坐:“他要是透露給閑雜人等屬實可惡,但對于我,透不透露都一樣。祁樾是我發小,這些年我多少知道浔陽城有座散修大園。我雖是玄門中人,可也一直看不慣聖山玄門對江湖散修的鄙夷和處處打壓。你們信得過陸辰淼,就也應該信任他信得過的人。”
“玄修哥哥,你居然是祁樾哥的熟人,那你知道他幾時能回來看我們嗎,上回離開的時候說是要給我們帶很多有助修煉的寶貝,可眼下春夕都過了,還是沒有丁點他的消息。”幾個年紀小些的散修兩眼放光地盯着肖長悅。
肖長悅總不能說祁樾又突然失蹤了,隻好稍加含糊:“他最近要去辦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或許...關乎到他後半生幸福與否,大約需要蠻長時間。不過他這人雖然渾了點,可一言九鼎,等辦完事一定會馬上回來看你們的。”
小玄修們開始猜測肖長悅話裡“後半生幸福”的含義,阿輝仔細思索後輕點首:
“我知道了,那就請肖公子與我們一道回園裡,陸公子那邊較我們快些,應該已經回到大園了。”
果不其然,肖長悅跟着一群散修穿過園子後門屏障時,陸辰淼正倚在側邊一顆樹幹上等候。一抹熟悉的紅抹入餘光,他轉頭擡眼,繼而分秒不待,就大步上前,身邊的守衛被迫讓開。肖長悅已經格外習慣,張開雙臂配合陸辰淼的仔細查看:
“沒受傷就好,他們可有欺負為難你?”
幾個散修聞言,僵住步伐乖乖站成一排,緊張的清一色抿嘴,全都盯着肖長悅等待宣判。
“害,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清楚?他們原先誤把我認成聖山弟子,後來解釋開了,歡天喜地,一派祥和。”
肖長悅還有一疑問:“話說你們為何要捉聖山來的弟子,是因為宋姑娘嗎?”
輝哥:“看來你們都知道了。”
“這事鬧的太大了,關乎到一個宗門的覆滅,一夜之間整個蒼境都傳的沸沸揚揚,我們是在鄰疆得知的此事,匆匆趕過來的。”肖長悅下意識左顧右盼,确定附近沒有可疑人士後,湊近阿輝問:“你們可知曉,宋姑娘現今藏于何處?”
輝哥被他這舉止逗笑:“這事我也不清楚,咱們園主應該知曉。不過肖公子不必如此緊張,這整座園裡的散修都是同伴,你可光明正大談論此事。不過眼下除了各路散修,園子裡還關押着一群聖山弟子。既然想一起保護宋姑娘,最好換身不那麼顯眼的衣服。”
肖長悅明白了:“這些聖山弟子,都是蒼臨城派來搜捕宋溪的吧,難怪你們個個跟受了刺激似的,甯可抓錯,也不放過一條漏網魚。不過我勸你們還是稍微收斂點,再怎麼說他們也是聖山弟子,抓住關起來便是了,可别做什出格的事。”
“這你大可放心,在江湖數載不是白飄的,什麼該做不該做,分寸自然是有。”輝哥信誓旦旦道。
待二人都換上粗布短衣,出了房屋時,恰巧見着三兩個聖山弟子打扮的玄修被押着進來,雙眼皆由黑布條蒙住,約莫都是比他和陸辰淼還小幾歲的小玄修。說來倒也奇怪,映雪堂身為七宗門之一,蓦然毀于一旦,對蒼境來說是巨大損失,聖山必定會全力搜捕宋溪,為何派來的都是些初出茅廬沒有經驗的小玄修。
陸辰淼叩響一扇雕花大門,這扇門可謂是肖長悅在整座園子裡見過的最值錢的東西。裡邊的人允了,陸辰淼推門而入,肖長悅緊随其後,就聽見叮當珠翠響聲。
一側的梳妝台前,端坐一位長身美人,戲妝未卸,正拆着滿頭華麗珠钗。
離無音不用扭頭就知來者是誰,指了指桌幾:“當季的香茗和梅花糕,二位要不要嘗嘗。”
“無音前輩,晚輩先為你介紹一人,這位是蒼臨四氏的肖氏公子,九朝門首徒肖長悅,是我的...”
“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好知己!”肖長悅感受到陸辰淼一瞬不對勁的遲疑,慌忙接過下言,但絲毫沒察覺陸辰淼眼中閃過一瞬複雜。
離無音輕笑一聲,恰卸完滿頭繁雜,投過視線來,眸中隐約驚喜:“這張臉,倒真是個扮旦角的好苗子,要不要考慮留在院子裡,做我的徒弟,不出幾載,保證能将你培養成這浔陽城最有名的角兒。”
陸辰淼心想又來了。肖長悅打心裡覺得稀奇的很,他這人對于沒接觸過的事,總抱着想去嘗試的好奇心态,但就算他再天賦異禀,也不是行行都能行的:“多謝無音前輩賞識,隻可惜晚輩天生五音不全,這方面實在沒什麼天賦,恐怕要讓前輩失望了。”
離無音看上去沒有太在意,示意他們坐,就直奔正題:“你們來找我,是想問宋溪的下落吧。她出事後,是在我這藏了幾日,可惜你們來晚一步。浔陽城是無主之地,要從中搜捕一人,較其他地方困難不少,這幾日聖山一直往浔陽加派人手,查到這裡也是早晚的事。這丫頭為了不拖累我們,昨日就主動離開了,說是要躲到毗鄰坤南的盈花林裡,一邊提升修為,一邊幫宋陽之尋找治病的藥。”
“宋陽之?”肖長悅對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宋溪的胞弟?原來他不是失蹤,而是被宋溪帶走了。”
“宋陽之先天患有心疾,身體孱弱,資質平庸,不宜修煉。從小到大,唯獨對宋溪這個姐姐格外忠誠,旁人都說他是個廢柴,但對宋溪而言,沒有人比這個弟弟更讓她覺得珍貴,據宋溪而言,宋陽之是唯一懂她、理解他、支持他、不遺餘力助她的人。亦是宋溪眼下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離無音繞過梳妝台,與他們一同坐。
肖長悅捏着一塊梅花糕,神情肅然:“隻可惜,沒有任何一種藥能根治心疾。”
離無音沉重道:“是啊,雖然我也不清楚那晚映雪堂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知曉宋溪突然決定回去一趟,就是為了她這個弟弟,并且自那夜以後,宋陽之的心疾雪上加霜,比先前更加嚴重,莫不是宋溪即時帶着他回到這,說不定人就已經沒了。”
房屋内頓然沉寂,三人心裡都亂得很,不知如何開口下言。
“我們去盈花林。”肖長悅思索後道:“眼下情況,我還是不放心她孤身一人,還帶着病重的胞弟,大不了,我陪她一塊找能治心疾的藥。要是能知道映雪堂發生之事的原委,興許真能幫上忙。”
陸辰淼靜靜看着肖長悅,不言語。
“我和你們一起。”離無音決然。
肖長悅忙道不可:“你走了,這園子怎麼辦,關押了這麼多聖山弟子,萬一聖山一氣之下命令全城搜查,暴露了這裡殺進來,豈不所有散修都要遭殃。”
離無音不禁感慨:“哎呀,想不到有生之年我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質疑。肖小兄弟,莫隻看來劫你的那幾個散修不堪一擊。能在這浔陽站穩腳跟的,不論普通百姓還是玄修,都不是什麼等閑之輩,要麼背後有大人物罩着,要麼具備鮮有人及的本領。況且我這般謹慎之人,當然會留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