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未來裡……你……不叫黑澤陣……你叫琴酒……是……一個龐大而黑暗的組織裡……最鋒利的一把刀……”
“而我……我叫工藤新一……是一個……追查你們組織……最後卻……卻和你糾纏不清的偵探……”
他艱難地吐出“糾纏不清”這個詞,聲音哽咽了一下。
“我們……在那個未來……相識……相知……甚至……相愛……”
“但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難以抑制的悲憤,“是黑衣組織的首領……和另一個……更龐大、更隐秘的勢力……時空管理局……共同設下的陷阱!”
“他們……他們利用了一個叫‘莫比烏斯環’的時空理論……把我們……把我們的相遇、相愛、乃至最後的生死離别……都變成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閉環!”
“他們想用我們的痛苦和掙紮……來維持某種……扭曲的平衡!來達成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洶湧而出,順着工藤新一蒼白的臉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闆上。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回憶裡,聲音破碎不堪:
“你加入黑衣組織……根本不是自願的!也不是為了什麼野心!是為了‘莫比烏斯計劃’!是為了……保護!”
工藤新一猛地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那個依舊背對着他的身影,聲音帶着泣血的質問和深切的痛楚。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你加入那個黑暗的組織,把自己變成一把冰冷的刀,雙手沾滿鮮血……是不是……是不是為了保護……保護那個在照片裡……永遠站在你右邊空位上的人?!
是不是為了保護……保護那個你甯願背負高利貸、甯願被‘蝰蛇’追殺、甯願獨自承受一切……也要守護的人?!”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積壓了太久的情感和真相如同潰堤的洪水,帶着摧毀一切的力量傾瀉而出: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本相冊!從十歲到十七歲!每一張!你都固執地站在左邊!右邊永遠空着!那裡……那裡本該有誰?!
是誰消失了?!是誰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讓你甘願跳進黑衣組織這個火坑?!讓你連命都不要了也要守住那個秘密?!”
“我們……我們在這個時空的相遇……是組織的設計……是命運的捉弄……但也……但也是命中注定!”
工藤新一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無力,“我知道……我知道未來的路會更難走……我知道‘銀狼’和他背後的‘那位大人’……還有時空管理局……都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敵人……”
“但我不能再看着你一個人扛下去了……黑澤……琴酒……”
“我來自未來……我知道我們最終會經曆什麼……我知道我們會失去什麼……那種痛苦……那種眼睜睜看着你在我懷裡消散……被終焉吞噬的痛苦……我不要再經曆一次了!絕不!”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順着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雙手捂住臉,壓抑的、絕望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溢出,肩膀劇烈地顫抖着。
長久以來背負的秘密、跨越時空的思念、目睹愛人一次次陷入危險的恐懼、以及此刻坦白後可能面臨的未知後果……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他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絕望的深淵裡無助地哭泣。
房間裡隻剩下他破碎的哭泣聲,和窗外嗚咽的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
那團拱起的、一直背對着工藤新一的被子,終于……緩緩地動了一下。
然後,被子被掀開。
黑澤陣坐了起來。
他沒有開燈,就那樣坐在床邊,面朝着工藤新一的方向。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那張年輕卻寫滿了震驚、困惑、痛苦和……某種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的臉。
他冰灰色的眼眸不再是之前那種拒人千裡的冰冷,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劇烈地動蕩着,翻湧着驚濤駭浪。
他死死地盯着那個蜷縮在角落裡、哭得渾身顫抖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看見”他。
月光下,工藤新一滿臉淚痕,眼睛紅腫,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他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顆重磅炸/彈,在黑澤陣封閉而黑暗的世界裡轟然炸響!未來的組織?琴酒?莫比烏斯環?時空管理局?圈套?還有……照片……右邊空位上的人……
那些被深埋的、刻意遺忘的、甚至不敢去觸碰的碎片,被工藤新一泣血的訴說粗暴地翻攪出來,帶着血淋淋的真相和一種宿命般的沉重感,狠狠撞擊着他堅硬的心防。
保護……他加入組織,的确是為了保護……保護一個對他恩重如山、卻因他而卷入巨大漩渦、最終隻能以“消失”來保全他的人……
這個秘密,是他靈魂深處最沉重的枷鎖,是他所有痛苦和孤獨的根源,是他甘願堕入黑暗、化身利刃也要守護的最後淨土!
可現在……這個突然闖入他生命、眼神古怪、行為莽撞、卻又一次次不顧生死靠近他的男人……這個自稱來自未來、名叫工藤新一的男人……
他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照片的秘密!他竟然知道……他加入組織的真正目的?!
這怎麼可能?!這太荒謬了!太……太令人恐懼了!
然而,看着工藤新一那崩潰痛哭的樣子,看着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穿越了時空的悲傷和絕望……黑澤陣心底那堅硬的冰層,第一次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巨大的裂痕。
那眼淚……太真實了。那痛苦……太沉重了。沉重到……不像是謊言能僞裝出來的。
他緩緩地站起身,動作因為内心的巨大震動和身體的傷痛而有些僵硬。
他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向那個蜷縮在月光角落裡的、哭泣的身影。腳步聲很輕,卻如同踩在兩人緊繃的心弦上。
他在工藤新一面前停下,蹲下身。
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冰灰色的眼眸低垂着,複雜地注視着工藤新一沾滿淚痕的臉。
他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極其緩慢地、帶着一種近乎笨拙的遲疑,伸出了他那沒有受傷的右手。
指尖,帶着微微的顫抖,輕輕地、極其小心地,觸碰到了工藤新一臉頰上那冰涼的淚痕。
那溫熱的、飽含着穿越時空的巨大悲傷的淚水,仿佛帶着灼人的溫度,瞬間燙傷了他冰冷的指尖,也燙傷了他那顆早已冰封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