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喻仰頭。
高大的陰影将他籠罩,刺目的頂光讓他看不清陸京堯的表情,唯一清楚的便是那雙野生動物般的灰藍色眼睛。
很沉,如同深不見底的漩渦。
紀喻心髒怦怦跳。
他坐在滿是尖銳的碎瓷片上,手心染血,臉色蒼白,怯生生擡起眼皮向上看,活像個脆弱易碎的瓷娃娃。
陸京堯伸手穿過紀喻腋下,用抱小孩的姿勢将他抱了出來。
紀喻從沒有被這樣抱過,哪怕是小時候也沒有。
被吓得啊了一聲。
等到結結實實被陸京堯抱在懷裡時,紀喻怕摔下去下意識□□纏上了陸京堯的腰。
陸京堯的動作微妙的停頓了一下。
然後就随他去了。
紀喻本來還想抱他的脖子,可是觸及到自己流滿鮮血的手,再看看陸京堯幹淨的風衣。
他默默收回了手,忍耐着綿綿不絕的胃痛,連狀都忘記告了。
虛弱到用氣聲問,“哥,你能不能幫我買一盒止痛藥?”
陸京堯原本還分了幾分注意給一旁傻站着的于立洋。
聽到紀喻虛弱的聲音哪還顧得上于立洋,立刻叫工作人員要止痛藥和醫藥箱。
順便讓保镖控制住想要趁亂逃走的于立洋。
“他打你了?除了手還有哪兒痛?”
紀喻捂着肚子縮成一團,“胃疼。”
怎麼會突然胃疼?
陸京堯眉頭擠到中間,突然想起來紀喻剛才吃的東西。
可那些又不是不幹不淨的東西,他也吃了,沒事啊。
“陸先生,醫藥箱來了。”經理聽說這邊出了事立刻送過來醫藥箱。
陸京堯單手抱起紀喻,另一隻手接過醫藥箱,顧不得處理于立洋便大步離開餐廳。
司機坐在車裡等他們出來。
但萬萬沒想到是陸先生抱着一灘血的紀喻出來的,這一回不用陸京堯說司機便踩緊油門,朝着最近的醫院飛奔。
上次紀喻完全是自作自受。
可這一次不一樣。
紀喻很有可能是吃了他給的東西才會胃疼。
陸京堯無法用旁觀者的視角袖手旁觀,他抓住紀喻亂動的手,原本好看的手掌現在鮮血淋漓,皮肉外翻。
紀喻因為失血臉色慘白。
陸京堯以前經常受傷,處理這種傷口非常熟練。
他将紀喻的手掌擡高減緩血流速度,再雙氧水輕輕浸泡傷口,然後用生理鹽水沖洗。
最後拿醫藥箱裡的紗布包紮。
至于胃疼他就沒辦法了,隻能到醫院處理。
去到醫院後他将紀喻送去急診。
這家醫院剛好是私人醫院,陸京堯給紀喻開了一間單人病房。
檢查,治療一套下來到了晚上紀喻才躺在病床上打點滴。
而陸京堯去醫生辦公室聽最終診斷。
醫生是個戴眼鏡中年人,他把診斷書拍到陸京堯面前,生氣的說。
“你們家孩子怎麼長大的,這個胃就差穿孔了,還不注意飲食,一下吃那麼多,又喝涼的東西。”
陸京堯并不反駁。
東西是他讓紀喻吃的,那兩杯冰牛奶,冰西瓜汁也是他看着紀喻喝的。
陸京堯不會逃避責任,這次是他的錯。
“是我沒注意。”
醫生看家屬認錯态度良好便停下了教訓。
“以後不要讓他吃太多冷食和冰飲,也不要一下吃的太撐,他這種情況隻能慢慢調理,不然再過幾年恐怕要切胃了。”
陸京堯聽到切胃後,眉眼間多了幾分凝重。
回到病房之前陸京堯給紀喻買了一份雞湯。
打開門後面是紀喻的睡臉。
隻不過他的演技實在感人,垂下來睫毛不停顫動,眼皮也不安分,裡面的眼珠估計在滴溜溜轉。
陸京堯将雞湯放在床頭。
聲音裡帶着威嚴,“别裝了,起來喝點湯。”
紀喻對他人的情緒感知其實特别敏感,特别是别人生氣的時候。
他刷的一下睜開了眼睛,讨好的對陸京堯笑笑,“哥,對不起。”
陸京堯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問,“對不起什麼?”
“因為我耽誤你時間了。”紀喻不好意思的說。
陸京堯就沒見過紀喻這種人,明明不能吃也不說出來拒絕,把自己弄成這這副模樣第一反應是道歉。
這是什麼新型招數嗎,專門讓人感到愧疚。
陸京堯從小到大什麼小妖精的招數沒見過,他有自信能看穿所有人的把戲。
可偏偏紀喻是真的,他真的覺得抱歉。
懂事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