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愈發毒辣,今天的氣溫升高了好幾個度。
蘇玉睡好午覺來到後院,發現竟然有人在。
她緩下腳步,靜悄悄的走過去,卻發現竟然是江淮。
她有些疑惑,繞到後面去看小丫頭在寫什麼,卻不幸被江淮發現,她先是一愣,然後拼命捂住自己的字迹,“你你你……你是鬼啊,走路沒聲音!”
蘇玉見她反應激烈,隻得暫時放下窺探之心,走到桌前坐下,歪頭打量她道:“明明是你先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
她目光遊弋,從她的臉上和紙上流轉,“你幹什麼壞事呢?”
江淮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哦。”蘇玉不緊不慢的回了一聲,“那說說你下午的任務吧……”
“你怎麼知道錦和郡主在乎什麼?”
忽然的出聲打斷、轉換的話題讓蘇玉一愣,她看向小丫頭,卻見她隻是低垂着頭,不和她有眼神交流。
蘇玉抽了抽唇角,這小丫頭到底什麼屬性,感覺又慫又傲嬌又有點……
i人?
好像也不太準确,這種情況叫i嗎?
她搖了搖手中涼扇,輕聲道:“江淮,如果日後有人為你題詞,你希望他們寫你什麼?”
江淮捏着紙張一角,想了半晌道:“才情容貌第一人?夫家上乘?”
“看看你,自己說的都虛的慌。”蘇玉搖頭道:“真心的嗎?”
“世人如此,世俗如此,沒什麼真心不真心。”
蘇玉放下涼扇,輕輕歎息一聲,“這樣啊。”
江淮咬唇,終于擡起頭,“其實你寫的這篇,不單單是給錦和郡主看的吧。”
蘇玉不否認,承認的幹淨利索,“是。”
“你這麼煞費苦心,就隻是為了讓我喜歡你?”江淮唇角一勾,帶了幾分嘲諷,“你不也是愁于家常小事的俗人一個?有什麼資格來教育我不要規訓世俗?”
蘇玉沒有立即回答,她看着眼前的小丫頭,不得不說,這兄妹倆雖缺點多多,但人際關系的處理上,其實各有天賦。
江漠偏愛劍走偏鋒,善于察言觀色,僞裝自身以求利益。
這樣的人,隻要沒有敵意,相處起來最容易、甚至最舒服,但其實他們的底色大多冷漠,本質上不太關心周圍人真正想法,事事利字當頭,隻要能有好處,不介意裝傻充愣,違心恭維。
就算對于自己在乎的人,比如對着江淮,他也沒有真正了解過她的想法,隻是想當然的為她好。
而江淮于人情世故上,其實比江漠的天賦更高,她有自己的思考,對于各個環節也反應的最迅速,不至于讓人牽着鼻子走。
這也是為什麼,她喜歡用一些迂回的手段來刺激江淮,而不是直接了當的告訴她大道理。
蘇玉長久的沉默,莫名讓江淮有些心慌,她等了半晌,小聲道:“你說話呀。”
蘇玉搖搖頭,“我不知如何作答,畢竟你說的是事實。”
“你真的希望我喜歡你?”江淮不可置信,“做這麼多,就隻是為了解決家庭矛盾?”
她拿起桌上的紙,蘇玉才看清,這竟然是她早上那份文章,江淮憑着記憶默寫了一份。
“我不相信有這樣格局的人,隻困于這些小事!”她激動起來,“你說話呀!”
蘇玉:“……”你看看你,說了你又不高興。
不過……困于這些小事?
她看着眼前激動的小丫頭,心底忽而覺得諷刺,是啊,自己做了這麼多,為的是什麼呢?
系統的任務?更多的分值?回家的機會?
大費周章的她想要的,就隻有這些了嗎?
那又何必如此彎彎繞繞,累人累心?
“你想聽到什麼呢?”她終于開口:“想聽我空談大道理?”
江淮洩了氣緩緩坐下,說不出話來。
“我們說點實際的吧。我的目的隻是想讓你想一想,為什麼你喜歡錦和的原因,都與夫家有關?”
“亦或者,你評價自己的角度,為什麼都從夫家出發?”她直視着江淮,抑或直視着自己的心,“就這麼簡單。”
江淮垂眼,漸漸有些哀傷起來,“我不是說過了,世俗如此……”
“你自己呢?”
她比了一個手勢,“格局打開,試一試跳出這個牢籠。”
“跳出哪裡可以的、都不難啊,難的是……代價,代價是什麼呢?”
“你的身份,要付出的代價比大多數人少。”蘇玉直截了當,“況且,現在隻是讓你想一想而已。”
江淮搖搖頭,“我不敢想,想了,就會想去做,可憑什麼是我呢?”
蘇玉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觸到她的迷茫的眼神,才繼續道:“因為希望大家變得更好。
不合理事情,我們就要去改變,如果付出小代價的人先去做了、先成長了,才能改變代價大的那些人,讓他們的環境變好、代價變小。
然後,我們才能真正的,都好起來。”
以前常聽人們說,曆史上那些革命家、改革者,大多都是條件好、出身高的人,是背後的财富支撐他們,否則誰也沒有勇氣。
但蘇玉始終覺得,這不該是他們被質疑的理由,先鋒者就是先鋒者,無論他們擁有什麼,代價幾何,他們都出手了,去做了,那就是偉大的,值得學習和歌頌的。
江淮依舊搖頭,不可置信,“你瘋了嗎?我為什麼平白無故的要受到傷害?我不想挑戰世俗……”
“怎麼想、怎麼做都是你的事情,但我私心上,不希望作為皇家為數不多喜歡錦和的人,再給出她世俗的評價。”
蘇玉望向遠方,目光定在九曲回廊上,“她的路太難太險,若熱情也被澆滅,那才是真的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