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南門珏幾乎沒有入睡,房間裡的燈一直亮着,她分不清白天黑夜,身體的疼痛和神經的拉扯讓她一直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砰砰,砰砰,似乎要穿透她單薄的胸腔跳出來。
半昏半醒之間,房門再次被打開,她一下子坐起來,這次進來的是黑色和白色的士兵。
一個穿白色的士兵給南門珏戴上手铐,呼吸有點發顫,南門珏對她眨了眨眼。
“朱文傑沒死,我在療傷區看到他了。”張楚惜靠近的時候,語速飛快地對她說。
南門珏微微點頭,示意知道了。
看到她這麼鎮定,張楚惜也有些平靜下來,在見到朱文傑躺在病床上對她陰恻恻地咧開嘴一笑時暴漲的恐懼也安穩了許多。
“千萬别死啊。”
他們乘坐電梯回到零層,在踏出電梯面臨鼎沸的人聲之前,張楚惜小聲地說。
南門珏回頭看她一眼,對她勾了下嘴角,然後她轉過身,走入千夫所指之下。
審判庭被設立在零層的最深處,能夠容納幾千人同時聽審,作為如今人類的至高法庭,無論外面的世界已經冷凍荒蕪,它都始終運轉着,捍衛人類的公正。
南門珏走入審判庭,就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冷凍箱,裡面的空氣很低,四周的牆壁全部由厚重的黑鐵構成,光滑的金屬表面反射着微弱的光線,牆壁上镌刻着金色的文字,全部都是法律條文,透出一股鐵一般的冷峻。
旁聽席上坐滿了人,他們望着南門珏走近,南門珏的目光注視着坐在審判席中央位置的女人,站到了全場萬衆矚目的中心,被審判席上。
“姓名。”
“南門珏。”
“年齡。”
“十九歲。”
“身份。”
“灰穹之塔生命會研究員。”
坐在審判席中央的女士和南門珏進行幾個來回的簡短對話,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其他人出聲。
明明座無虛席,她們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裡,卻能激起回聲。
總統林素問旁邊是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是她的書記或者秘書,旁聽席的第一排坐着齊墨,南門珏掃視一圈,沒有看見其他飄着的名字,也沒有看見趙懷仁。
“南門珏,你承認偷盜逆退素生産芯片嗎?”
林素問抛出最關鍵的問題,南門珏仰起頭,“有誰能夠證明這項指控嗎?”
“生産室的監控如實記錄下來了你的偷盜過程。”林素問說,“你先把負責記錄和看守的研究員支開,然後拔出了芯片,整個過程十分順利,你隻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取走了對人類而言至關重要的芯片。對此,你還有什麼解釋麼?”
“聽起來無法狡辯了。”南門珏說,“那麼好吧,我承認。”
一石激起千層浪。
旁聽席無法再保持沉默,變得沸反盈天,每一個人都在義憤填膺地大聲喊叫,齊墨朝她投來個焦急的眼神。
南門珏面不改色,還補充了一句:“是我把芯片偷走,并且現在已經交到了反抗軍手裡,灰塔永遠也不能生産逆退素了。”
場中安靜一瞬,所有人都被南門珏的猖狂驚呆了,每一個人都瞪大眼睛望着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披着人皮的怪獸。
在喧鬧再次掀起之前,林素問重重地敲下錘子,中氣十足的女中音響徹全場。
“肅靜——”
空氣再次變得一片安靜,所有人憤怒地望着南門珏,又用期盼的目光望向林素問,等待敬愛的總統為他們懲戒這個罪惡滔天的犯人。
林素問有一頭黑白相間的發,整齊地盤在腦後,露出一雙淩厲的眉眼,距離有點遠,南門珏看不清她臉上的皺紋,這個不年輕的總統直視着南門珏,發出威嚴的詢問。
“南門珏,你作為灰塔的研究員,卻背棄灰塔的信念,置灰塔萬千民衆的安危于不顧,做出損害全人類利益的事,你對此沒有忏悔嗎?”
“沒有。”南門珏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好玩。”
“南門珏!”
林素問在嘩然中發出喝問,“這裡是審判庭,不是任性的地方,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法律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審判。”
南門珏仰頭向上看去,頭頂巨大的燈柱很亮,她眯起眼也無法看清總統的眼神,但她依稀覺得,這總統似乎并不希望她死。
林素問嚴肅地問:“你是否在和反抗軍的接觸中被注射過洗腦藥劑?”
不等南門珏回答,她又緊接着問:“你是否有記憶模糊不清,不記得自己在哪裡在幹什麼的情況?”
這幾乎是明着保她了吧。
南門珏眨眨眼,正打算順着說是,人群裡爆發出尖銳的聲音。
“就算她真的被控制了,她也是偷走芯片的罪人!她已經不再是南門博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