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
對啊,不然呢?
克裡斯汀心想。
她一介平民,沒有大翅膀和千鈞的力量,能手搓靜電已經是最大的能耐了。
怎麼看怎麼普通,難道還要她會什麼花裡胡哨的魔法嗎?
克裡斯汀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陌生男人會這麼震驚。
當然,明面上她還是畢恭畢敬的。
“先生,我真的不認識您,想必其中有什麼誤會。”
他的體溫異乎尋常地高。
尤其當兩個人距離不足半米,克裡斯汀感覺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團火焰面前。
突然,他的手猛地從後面扯住了她的頭發,迫使她仰頭,露出脆弱的脖頸。
他的瞳孔不算完全的一道豎線,而是像兩邊尖中間鼓的的橢圓,虹膜當中散布的平滑肌呈現出交錯絢麗的紋路,如同望進了萬花筒。
但這種絢麗的魅惑,因為豎瞳帶來的非人感,産生了一種更近似于危險的信号。
“回答我的問題。”
克裡斯汀不再順着他的瞳孔繼續深思,回過神來,“什麼?”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的手指插在她發間,指節有力地貼着她的後腦勺輪廓,又扯動了她一下。
克裡斯汀疼得皺眉,也有些急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要不,您先告訴我,我究竟做了什麼,我再回答您的問題?”
那雙非人的眼眸來回轉動了一下,似乎在嘗試讀懂她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吐出兩個字:“瑪麗。”
是她的恩師!
瑪麗今天早上去世的。
克裡斯汀用了幾乎全部的積蓄為她制備了棺材和墳墓,還讓牧師帶着她在教堂為瑪麗祈福。
除此之外,她再沒做過别的什麼事情。
一切都是按照正常規格的送葬流程走的。不隆重,但是體面。
顯示了克裡斯汀對瑪麗深深的尊重和懷念。
克裡斯汀講述着,到了祈禱的那一部分,男人忽然再次扼住她的喉嚨。
呼吸再次被剝奪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克裡斯汀手腳發麻,艱難地突出幾個字:“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先生……”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表情更加狠厲,如同發怒的猛獸,将她拖拽到自己眼前,呼吸粗重,“你把她的靈魂送給了上帝——那本應是屬于我的靈魂!”
克裡斯汀如遭雷擊。
原來這才是一切反常的本源!
可她隻是念了一段非常普通的悼亡詞,祝願她能升入天國,回歸到天父的懷抱而已。
就像其他所有人做的那樣。
他冷哼一聲,嘴角溢出一抹殘忍的笑意,“不要再拿無辜的表情看我。上帝能寬恕你,我可不會。”
“今生今世,你都要做我的階下囚。”
危險灼熱的吐息拂過她耳畔,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骨翼舒展,有力地煽動,狂風嗚咽。
克裡斯汀再次感覺到自己的雙腳變輕。
她又要被帶離地面了!
難道怎樣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嗎?!
脖子被緊緊攥住,窒息感、充血感将她的大腦填滿。
想想辦法!
從剛才他的言行來看——雖然聽上去非常荒謬——他應該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專門收取人類的靈魂。
那麼他說今生今世,還認定了是她送瑪麗去的天國,是不是就在暗示,他以為她死了,靈魂也會去天國呢?
畢竟,在他眼裡,克裡斯汀是一個能從他手裡搶靈魂的強大女巫。
他剛剛抓到人,現在肯定不想讓俘虜脫離他的掌控。
也就是,不想讓她死,靈魂升入天國。
太陽穴因為充血而臌脹難忍,生理性淚液從眼角溢出。
意識熄滅前,克裡斯汀奮力掙紮,将有可能救命的幾個字擠出唇齒。
“我會死……會……死……”
鉗制徹底松開了!
受生/理/反/應驅使,她猛地将一大口新鮮空氣灌入肺葉,意識重新蘇醒。
她的腰被緊實的小臂勒住,整個人猛地帶入惡魔懷中。
克裡斯汀撞在他堅實飽滿的胸膛,肩膀和下巴微微發疼。
緊接着烈火與焦油的氣味就侵略了她的鼻腔,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頭頂上,那個低沉的聲音警告性地說:“不要以為你還可以對我做什麼,你太弱了。”
和惡魔的手掌一樣,他懷裡的溫度也很高,絕對不是普通人會有的體溫。
簡直像有一個火爐在熱烈地燃燒着。
也因此,克裡斯汀雖然被帶上了寒冷的高空,卻因為背靠着這樣一個人形火爐,并不覺得冷。
所以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死掉。
克裡斯汀在心中默默總結。
她現在隻是暫時脫離危險。
等到惡魔把她帶到了某個地方,指不定會怎樣折磨她。
作為一個英美文學專業的學生,《神曲》她還是有所涉獵的。
書中的那些靈魂在泥沼、鞭打、火烤、糞水當中哀嚎,永遠無法解脫。
想想都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