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克裡斯汀就感到一陣森冷,如針尖一般刺入她的毛孔。
但其實,房間内的擺設和外面的花園一樣,很溫馨。
聯排的大窗子,米白的窗簾綁縛在兩側,長桌的邊角和桌腿雕刻着精緻的海浪花紋,三個花瓶裡擺放着野雛菊花束,陽光灑在上面,還能看到水珠反射的光。
克裡斯汀很确定自己聞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腐肉的味道。
不知道是從哪裡滲出來的,又好像整個房間都在散發這種味道。
摩洛将克裡斯汀放下,抓着她的手臂,對趕過來的侍從下達命令,讓他們準備好招待客人的東西。
克裡斯汀現在每一口呼吸都是那種味道,逃不開,躲不掉,隻能任其灌滿她的鼻腔、氣管、肺葉,化成血液在她的全身蔓延。
她止不住地渾身發抖。
“怎麼,”摩洛轉頭看向她,聲線依然冷清,“你覺得我會招待不周麼,克裡斯汀?”
這個問題顯然也不是真正的問題,因為說完之後,就拽着克裡斯汀到了座位旁邊,拉開長桌前的椅子,把她按坐在上面。
厲害的惡魔施法不需要念咒,更加不需要施法的材料,克裡斯汀在坐下的一瞬間,就感覺自己像是被灌了鉛似的,所有的關節都卡住了,行動遲緩而笨重。
她嘗試轉頭,即便是稍微調轉一個方向,都非常吃力。
未知的恐懼包圍了她,冷汗如同湧出的泉水,從她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流淌出來,瞬間她就感覺到濕黏難忍。
摩洛伸出手指,順着她的脖子抹了一把,從鎖骨斜向上,滑到耳後,“你出了好多汗,就這麼怕我麼?我真是太高興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還帶上了顫抖的笑音。
克裡斯汀此刻非常後悔為什麼沒有把剩下的蠟球帶來,這樣她還有一線逃生的希望。
現在她除了忽然爆發魔力,就像能從路西法手裡搶走靈魂那樣,擁有了憑空讓自己穿越的力量,幾乎沒有任何其他可能逃離。
最關鍵的,她現在連話也不能說,少了周旋的工具,就隻能身不由己了。
摩洛坐到了長桌對面。
這一點倒是和路西法不同,如果是路西法,絕對會緊挨着她坐。
隻要有機會靠近她,路西法就絕不會放過,哪怕是座位距離這麼小的事情。
侍從端着金屬托盤陸續上來了,他們調整了花瓶位置,好把菜肴盡可能多地擺放在克裡斯汀面前。
摩洛的視線全程都黏在克裡斯汀身上,仿佛冰冷的刀片,貼着她的皮膚上下遊走。
克裡斯汀頭皮發麻。
金屬罩子揭開,一股腥臭被熱浪送過來。
克裡斯汀看清楚盤子裡擺放的是什麼後差點沒吐出來。
十幾隻開膛破肚後,直接被煮熟的青蛙堆疊在一起,蓋子掀開後,還有被煮成深棕色的内髒在往下流淌。
另外幾個盤子裡的東西也讓人不忍直視,克裡斯汀皺着眉,沒敢仔細看。
“不想吃?”摩洛倒了一杯透明的液體在高腳杯裡,站起來,“這些都是按照你們凡人的喜好準備的。我的客人們都很喜歡,你不喜歡嗎?”
克裡斯汀還記得他剛剛說的那一串可怕的數字,十萬打頭的。惡魔的壽命超乎凡人想象,路西法活了多少年,估計摩洛的年齡也不會比他小多少。
這樣漫長的時間,他又有這樣狂熱的癖-好,積累到這個數字,也不是什麼怪事。
如果他之前的那些客人,和她一樣都是凡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度過這一關的。
克裡斯汀幹脆閉上眼,緩慢而艱難地收攏起自己的十根手指。
反正她自己是不會主動吃的,太惡心了,也太沒有尊嚴了。
摩洛已經站起來了,克裡斯汀聽到他的腳步聲,很輕,甚至有些散漫。
皮鞋的底和大理石地闆碰撞産生的聲響,不算太沉悶,帶着某種清脆和透亮,卻像是鑿子一般,敲擊着克裡斯汀的鼓膜。
克裡斯汀的下巴被猛地扳起來,由于太過粗暴,她聽到自己的後脖頸“咔”的一聲響。
“睜眼。”摩洛的聲音和語調都冷到了極點。
克裡斯汀本來仍不打算睜眼,可是聽到他說會割下她的眼皮做衣扣,她還是睜開了。
摩洛低着頭俯視着她,一隻手拿着那盞高腳杯。
“你不餓嗎?凡人不是每天都需要吃飯嗎?是你來之前,已經吃了路西法為你準備的食物,還是……”他緩緩湊近,腐敗的氣味随之而來,“還是說你想快點進入正題?”
克裡斯汀驚恐地張了張眼睛。
什麼正題?是他手裡的東西嗎?
那一杯看似是清水的液體,随着他動作搖晃,有一部分黏在杯壁上,緩慢地下移,就像稀釋過多的某種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