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淺且動人。
檐下燈籠朦胧照着夜色,無聲溫柔盛放的瓊花樹在白牆上投落叢生的樹影。
高英大娘就站在一片影影綽綽裡,樹影在她的身上搖曳,她提着竹簍,與樹影一同在白牆入畫。
那一刹那,夏群星覺得她身上的樸實幻化成了一種最極緻的純真。
夏群星開心地走過去問道:“嬸,你怎麼來了?”
高英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裡的竹簍遞給夏群星,說道:“嬸看你的竹簍有點小了,想着給你編個大一點的,也方便你擺攤用。但是嬸的手工活做得不好,編了幾天隻能編成這樣,你别嫌棄。”
夏群星看着她手裡提着的竹簍,雖然外邊有些粗糙,但貼心地做成了扁平的方形,還配了蓋子,就像可以用來背的小型行李箱,盛放飲品再适合不過了。
他心裡暖烘烘的,小心翼翼地接過竹簍,越看越喜歡。
夏群星:“嬸,這竹簍編得真好,你也太厲害了吧!”
高英大娘被他誇得心花怒放,說道:“小星要是喜歡,過兩天嬸再給你編一個。”
夏群星一聽,連忙擺手拒絕:“不要不要,嬸你每天還要去采茶,我不能再讓你為我費心了。”
說着,他想起了什麼,連忙跑進家裡把白天買的蘋果和西紅柿都裝進小竹簍。
小泥角從床底下露出兩隻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夏群星俯下身,在高英大娘看不見的地方沖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夏群星隻留了明天做飲品的原料,剩下全部送給高英大娘。
大概知道拒絕也沒有用,這次高英大娘收下了他的東西。
晚上屋内點着燈,夏群星稀罕地摩挲着新竹簍。
原本他就覺得小竹簍隻能裝八杯飲品,已經不夠賣了,他正打算去哪裡買個大竹簍,沒想到高英大娘給他送來了這個。
新竹簍整體就是個方形盒子,裡邊能擺放十六杯飲品,比他原來的竹簍整整多出一倍,而且還自帶防護蓋子。
竹條鋒利,編織的時候難免會割到手,這麼精緻的竹簍,高英大娘又是熬了多少個夜晚給他做出來的?
想到高英大娘坐在昏黃的燭火邊,一根一根地搓着竹條,夏群星臉上的笑意逐漸沉下去,小狗眼變得濕漉漉的,嘴唇緊緊地抿着。
沉寂了許久的虛空突然開口說道:“高英大娘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
它的聲音平穩如水,似乎隻是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夏群星悶悶地嗯了一聲,虛空驚詫地發現他竟然帶了點哭腔。
夜晚夏群星照舊摟着小泥角睡覺,把臉埋在小泥角柔軟的身體裡,蜷縮成一團入睡。
虛空将自己的意識從他的腦海剝離,以第三者的視角盯着這一幕,某個想法突然湧現在它的知識庫裡。
也許它之前對于夏群星過度樂觀的評價并不全面,應該再加上一條。
夏群星絕對是個内心溫柔的孩子。
因為心裡惦記着和鐘離的約定,夏群星後半夜就醒了。
昨天的半成品還在地上一片狼藉,他卻穩坐一處空地,遊刃有餘地取出沉玉仙茗茶餅。
茶餅經年存放,已有些陳色。
先用小火炙烤,催發出茶香,再将茶餅放入石臼中搗碎,仔細碾磨成細粉。
所得的茶粉放在一邊備用。
接下來将史萊姆原漿與水混合後燒開,倒入竹杯的一半,加兩滴薄荷汁液進去調色。
等待冷卻凝固期間,将茶碗用熱水澆溫,取出一些茶粉,沿碗周緩緩注入熱水,用竹筅快速環繞擊拂,直至茶湯變成鮮白的奶油質感,且晃動茶碗時不會挂壁。
恰好此時史萊姆凍凝固,挑選極細的竹枝蘸取西紅柿汁刺入史萊姆凍,勾勒出錦鯉的輪廓。
因為材料和工具有限,夏群星隻簡單地勾出了錦鯉的形狀,并沒有描摹細節。
但鮮紅色的錦鯉在清澈湖水裡嬉戲之景仍被他描繪得惟妙惟肖。
完成之後,再将茶湯倒入竹杯填滿。
這時再用竹勺蘸取清水,在茶湯上面描出漂亮的圖案,一杯“茶百戲”與史萊姆凍結合的新品制作完成。
夏群星在光屏裡錄入配方,思索了片刻後給它取了個名字:錦鯉遊仙。
茶湯上描繪了蜿蜒河流穿過半沉的玉璧關口,白鶴在青山之上盤旋。
此乃上景,喝完茶湯之後,錦鯉戲水的下景便顯露出來。
至此,這已不再隻是一杯飲品。
就連虛空都忍不住驚歎:“我以為你隻是有天賦,沒想到你就是為此而生的。”
夏群星笑了笑,沒有接話。
他其實并沒有什麼天賦,隻不過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曾有無數個日夜都在鑽研這門學問。
等到把今天擺攤的飲品也做好之後,外邊的天光已經蓋過了燈籠的光。
夏群星連忙收拾好竹箱,馬不停蹄地趕到大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