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下,愉快地結束晚飯,你們掀開門簾,走出小店,高山祭最漂亮的夜間祭典即将開始。
上百盞燈籠将白天那雄偉的12座屋台花車緊緊包圍,搖曳如漂浮星子般的燭光下,傳唱至今的古老歌謠《高山》響起,肅穆的鼓聲不間斷地敲擊,身穿不同狩衣的遊行者圍在花車邊,像一條長龍,順着遊行的路線蜿蜒而去。
為了保證花車的燈籠足夠耀眼,周邊的街道紛紛大幅度減少了照明,無數前來參觀的人們随着花車緩緩前進。擔心孩子被沖散,力氣比常坐實驗室的樫村忠彬要大的萩原研二主動把弘樹抱在懷裡,你身邊則站着娜塔莉和伊達航。
沒走多久,你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句女孩子說的話。
“哎,這往哪走啊……好黑都看不見地圖了,怎麼回去?”
你沒有反應過來,順着人流往前機械地走了兩步,蓦地轉過頭,力度之大差點扭到脖子。
是中文?!
“要不問一下路?”
“人擠人的不好問啊……找個店看看?”
你的身體比大腦更快一步做出反應,完全是無意識地擡起腳,朝那邊走去。聲音傳來的方向,兩個年輕的女孩子站在那裡,滿臉糾結。
幹澀的嗓子仿佛被什麼堵住,等你走到他們面前,才好不容易吐出兩句顫顫巍巍的詞:“那個……”
“啊?”兩個女孩子顯然被你的搭讪吓了一跳,緊張地看着你。
你費力地說着中文,調整呼吸,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生硬:“那個,你們需要幫助嗎?”
不知道自己語調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發音準不準,隻能不安地看着她們。
“會!會說中文!太好了!”其中一個女孩子興奮地遞過來地圖,用力點着某一個位置,“非常需要幫助,你知道這個旅店在哪嗎?”
她身旁的女孩看起來穩重些,對你說:“沒想到夜間遊行這麼黑,我們覺得不太安全,想要先回去,你能幫我們指一下路就很好了!”
你接過地圖,用手機燈光照着,很快找到了路線:“沒有很遠,從這裡出發直走,過了一條橋,右手邊就是。”
越說越流暢,你的心裡仿佛有一隻氣球在緩緩膨脹。
“謝謝你,太謝謝你了!”活潑的女孩子連聲道謝,“姐妹,這麼黑你自己一個人也要注意安全啊!”
你為這友善的關心笑了:“我和朋友一起來的,沒關系,你們快點回去吧。”
這可是名柯的世界啊,年代也早,治安不咋滴的。
“我們跑着回去,”穩重的女孩子也向你點頭緻謝,“這次祭典還挺有趣的,謝謝你,白白!”
“和服好好看呀,我明天也要去租一套,”活潑的女孩子被朋友拉着走了兩步,又回頭朝你比了個大拇指,“對了,你中文說的超好哦!”
“啊,”
——我不是……
你來不及說出任何解釋,眼睜睜看着兩個女孩子牽着手跑遠。
「你中文說的超好哦。」
它尖銳地戳破了心中的那隻氣球。
你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她們消失在人群裡,想擡手送别,卻又在最後一刻觸電般縮回,好像犯了什麼錯一樣。
高山祭的莊嚴歌聲從背後傳來,行人們齊聲高唱,男女老少高高低低的聲音同時響起,你回頭,那被蒼白燈籠包圍的高塔,隐藏在暗色中若隐若現的輪廓,人頭攢動的黑影,倒映在你黑色瞳孔中宛如怪物的狂歡。
你打了個冷顫,那些叽裡咕噜的語言傳到你的耳中,和咒語沒什麼區别。
他們在說什麼?
為什麼我聽不懂了?
我不能待在這裡……我不要待在這裡,等等我,誰能等等我。
束縛你的布料勒得難以呼吸,你近乎狼狽地拉起困住雙腳的衣擺,跌跌撞撞向女孩子們離開的方向追趕。
“——?”
身後好像傳來追趕的聲音,你心中焦急,卻難以加快步伐,隻能慌不擇路地朝着橋面跑去。
“——!”
“待て!”
一隻胳膊強硬地橫跨過你的腹部,刁鑽的位置按下全部反擊,身高差直接讓你雙腳脫離地面,來人這樣半抱着你迅速撤進旁邊一條無人無燈的巷子。
你驚喘着掙紮,卻被牢牢困住,那人稍稍收緊手臂,在黑暗中輕輕扳過你的臉,低聲而緊張地問道:“x,どうしたの?”
“什麼?”
你混亂又緊張地回着。
“你在說什麼?”
面前的人愣住了。
見你的情況不太對,他推着你又往巷子裡面走了幾步,松開手,在脖頸處一按,關閉了嗓子上的變聲器,直直地看着你的眼睛:“僕だよ、ヒロです。僕がいるよ。”
ヒロ,Hiro。
你終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發音,近乎本能地重複:
“Hiro?”
“是我,你還好嗎,x?”他的目光中隻有擔心。
一個單詞通了,一切都通了,就好像卡住的齒輪回到正軌,大腦突如其來掉線,又突如其來地上線。
智商歸來的你傻眼了。
剛剛怎麼了?
面對諸伏景光的詢問,你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想到剛才,你都不理解自己在害怕什麼,隻能艱難的找了個借口:“沒事!我,我給别人指路,結果天太黑,自己迷路了……”
說到這,你踮腳探頭,警惕地打量一番,催促着,生怕出現疏漏:“你快把變聲器帶上吧,泷,抱歉,我們回去找大家?”
諸伏景光沒有回話。
“泷?”
他定定地望着你,伸手,擱着和服衣袖抓住了你的手肘:“不,我們回旅館。”
“啊?可是——”
一向溫柔好說話的人,第一次表現的這麼不容辯駁。
被半拉半扶回到旅館,你将和服珠花都脫下,還給了旅店。拿到退回的租金,換好衣服,等在更衣室門口的諸伏景光亦步亦趨地把你送到了房間。
望着你有點無措的模樣,他沒有刨根問底,隻是拍拍你的頭:“我沒有生氣,x,你自己都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你呐呐地點頭。
“所以沒關系,這不怪你,x,隻要你記住,我們是真實的,我們就在這裡,你可以随時向我們求助。”
他微微屈身,平視你,清晰又鄭重地說:
“當你找不到錨點的時候,就看着我吧。”
像無數個過去一樣,看着我吧。
關上門,你捂住臉,後知後覺的熱氣騰地沖上全身。
即便是僞裝的臉,即便是三次立體男性,也……也……救命啊不愧是本命啊……
超可靠!
看來平常的搏擊訓練給你放了不少水,這次緊急情況,他把你提溜進巷子裡的時候,你完全掙脫不開。記得諸伏景光是官方認證的繳械術極強,能從完全戒備狀态的赤井秀一手中一個照面就奪走手槍的級别。繳械的前提是先靠近,所以近身作戰能力肯定也不會差多遠。
你雜七雜八地想着,試圖把之前的畫面從大腦中驅逐出去。
一分鐘後,你接受了失敗,拿着外表冰涼的保溫杯,給臉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