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的視線掃過驚疑不定的衆人,停在謝滿珍手上一瞬,最後垂眼,對端靜長公主道:“禀長公主殿下,臣今日在郊外策馬,不料馬兒突然發狂,臣隻好将其斬殺,臣獨身一人,并未帶換洗衣物,好在臣于山下偶遇樂平公主,便公主府的侍衛借了外衣。”
“公主微服出行,并未帶太多人手,一人于臣交換了外衣,不便再跟随公主,一人前去臣家中報信,臣便随公主上山,一來由臣接替侍衛之職護衛公主,二可在觀内等候家中侍從以及公主府的侍衛們前來。”
“未免閑言碎語,臣便戴上面具,以扮做公主府的侍衛。”他停頓一息,語氣稍冷,“至于丹甯公主所言......樂平公主上山時摔傷,臣需得盡快将公主送進觀中上藥,唐突公主實乃臣之錯,還請長公主殿下責罰。”
岑望這話合乎情理,端靜長公主不等衆人細想,搶先道:“樂平受傷乃意料之外的事,若耽擱了診治,本宮才要罰你,樂平,你如今可還好?”
謝滿珍略略蹙眉,遲緩地擡手,“姑母,我的傷口好像又裂開了。”
端靜長公主大驚,急急上前幾步,擡起謝滿珍的手臂,衆人也瞧見那滲血的紗布,血倒是不多,隻在掌心處有零星幾小團,可端靜長公主和永甯縣主一個焦急萬分,一個驚慌失措,活像樂平公主受了什麼緻命傷一般。
永甯縣主大聲道:“娘,我身邊的侍女會醫,咱們先找個地方讓她給樂平看看,以免傷口繼續惡化。”
“永甯說得對,樂平,你别怕,先叫侍女給你看看,罷了,你跟着本宮的馬車走,咱們盡快回宮,若處理不當留疤可就不好了。”端靜長公主親自扶着謝滿珍往回走。
留在原地的衆人還聽得永甯縣主一個勁地說:“樂平你怎得這麼不小心,這傷一瞧就很嚴重,竟反複滲血,還好處理的及時,否則你若出了什麼事,皇舅舅定會大怒。”
謝滿雁氣得都有些喘不過氣。
怎會是岑望,為什麼是岑望!
謝滿珍和岑望的關系,一直都是水火不容,見到岑望狼狽的模樣不嘲笑半天都算是謝滿珍大發善心,又怎會那麼好心地借衣裳給岑望。
“公主......”
蝶兒的輕喚讓謝滿雁稍稍冷靜幾分,她望向站在那的岑望。
不光謝滿珍奇怪,岑望也有些不對勁,謝滿珍從小喜歡捉弄岑望,而岑望不欲給謝滿珍機會,最後謝滿珍與岑望吵鬧這種事她都已經屢見不鮮了。哪怕謝滿珍真變了性子,但岑望狼狽之時,瞧見謝滿珍的馬車也該避開,不叫謝滿珍借此發揮。
又是一同上山,又是扮做侍衛,這兩人不會真有些什麼吧?
若真有,她帶着人過來撞破,豈不是給了謝滿珍求父皇賜婚的機會!
謝滿雁反應過來,也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帶着身邊的宮女也往回走。
她必須得進宮同母妃商議此事!
幾個身份最高的女人都走了,衆人面面相觑。
陳國公夫人出來打圓場,“如今時候尚早,難得出來一次,咱們若無要事也不必急着回去,再散散心也是極好。”她頓了頓,看向清靜散人,“我家小兒最近屢屢夜驚,不知道長可有空為他瞧瞧。”
清靜散人一直沒開口,聞言,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岑望,笑呵呵地對陳國公夫人道:“自是可以,夫人與小公子請。”
玉霞觀可不隻有幾間殿,附近也有許多賞景之處。見陳國公夫人也離開,其他人紛紛散去,不過在走前,不少夫人都看了看宋有儀。
宋有儀面上帶着笑,細看便能發現有幾分僵硬,等其他人都走遠,她上前,這幾分僵硬的笑也沒有了,低聲對岑望道:“你現在跟我回去。”
使喚他的人都走了,他也沒有留在這給人當猴看的道理,岑望點頭,“好。”
走過幾道門,繞過大殿,身後的小兒子還跟個悶葫蘆似的一言不發,宋有儀更加生氣。
方才說了那麼多話,怎得現在倒不愛開口了。
宋有儀一想自己不久前同那些夫人說話間還流露些許要為岑望相看的意思,轉頭便撞破岑望便與‘絕不會選他’的樂平公主在一處,公主還說了那樣一番話,而那樣一番話甚至被許多夫人、閨秀聽見。
即便公主隻是開個玩笑,其他人為自家女兒相看的時候也不敢再考慮岑望了。
等上了馬車,宋有儀便開始撒氣,她往岑望手臂上拍了一下,“你同我說說,你與公主到底怎麼一回事!”
宋有儀天生神力,這一拍可不似公主那樣不痛不癢,岑望捂上手臂,“娘既已聽到,為何又讓我再說一遍。”
“你當我不知道你在蒙人!”宋有儀又是一下,這次落在岑望捂着胳膊的那條手的手腕上。
他穿着的侍衛服并不合身,手腕露出來小半截,被打後便是岑望都覺得很疼。
瞧着手腕開始泛紅,岑望卻莫名想起謝滿珍掌心的那道口子。
傷口裂開後會比之前更疼,若持續擠壓不上藥,恐真會留疤。
她那樣的人怎會容許身上有一個疤痕,盡管隻是在掌心,怕也是要怒郁多年。
宋有儀見岑望不僅不回答,還像是在發呆,怒道:“岑望!”
岑望擡眸,“事情就是那樣,請娘莫要多問了。”
“行,你既這麼說,那便罷了。”宋有儀也不追着他問真相,“但你要知曉,今日之事必将流傳,她們看見了你的臉,你以後怎麼好說親!”
岑望不以為意,“娘,我志在殺敵衛國,本也對成親之事無意,大哥二哥均已有後,岑家無需我來延續香火,請娘以後不必在此事上操心。”
宋有儀打量他,他神色認真,并不是在敷衍她,她心中一沉。
小兒子打小脾氣倔強,若她強行給他定一門親,他恐怕能做出進宮向聖上辭官的事來。
“那你和公主......”比起小兒子一生孤苦,宋有儀對兒子尚公主一事竟生出幾分期望。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萬一真打鬧出些情分了呢?
岑望扯了扯嘴角,語氣平淡地斬斷宋有儀的期待:“公主隻是在玩笑。”
她絕不會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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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滿珍在端靜長公主的馬車上,聽着端靜長公主的哀歎,同永甯擠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