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自那晚離開後，便沒再回來。這裡處處留有他的痕迹，卻唯獨見不到他人。

乙骨憂太無數次打開聊天界面想問他何時歸家，又恐驚擾對方，思來想去，打在對話框裡的句子删删減減，最後還是清空了，一句未發。

對方不在的這幾天，乙骨憂太跟着網上的教程很快學會了使用家裡的電器與廚具。

冰箱不再隻有幾瓶飲料放在裡面，瓜果蔬菜都排放得整齊。

他還通過網絡搜索，認識了衣帽間裡的所有品牌，每看見一次價格，他跟裡香都要震驚地感歎一聲。

五條悟雖然一直未回，但他們并非毫無聯系，對方一天還是會跟乙骨憂太發幾句消息，大多都是問他有沒有按時吃飯，買新衣服或是出去逛逛沒。

某天晚上十點左右，五條悟打來了視頻電話，乙骨憂太在床上折騰一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有這麼點觀賞性，接通後，對方的聲音便立刻傳遍整間屋：“幹嘛呢？這麼久才接？”

乙骨憂太沒有看見五條悟的臉，鏡頭很晃，一會是深色的衣服，一會是路面，過了幾分鐘又切成了街道風景，聲音窸窸窣窣，看樣子像是在走路。

“我剛剛在看漫畫書，手機靜音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JUMP》應該出新刊了吧，有空的時候幫我買本，我回來看！”

“你什麼時候回來？”

“嗯.....”鏡頭停下，幾秒後又晃起來，“明天晚上或者是後天上午？”

乙骨憂太皺了下眉：“你不是說要送我去上學嗎？”

“是呀，我記着呢！不會忘的！”

“無論是明晚還是後天上午回來，再送我去，都很累吧？”

“不會呀，我的精力用不完，别在意這種小事。”

乙骨憂太怔了一瞬，眨了下眼：“超人都有耗盡能力虛弱的時候，更何況是你？”

五條悟哇了一聲：“我是被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給小瞧了嗎？不可思議！你是第一個質疑我能力的人。”

乙骨憂太勾起嘴角笑道：“沒有啦，我擔心你.....就像你擔心我這樣，我也常常想你有沒有吃飽飯，睡好覺。”

“哈哈，怎麼辦呀！傑，你聽到了嗎？我貌似收了一個很不錯的學生喲！！”五條悟的聲音變小了，鏡頭一偏，應該是湊到旁邊的人耳邊說話去了。

乙骨憂太眯了眯眼，仔細辨别對方間的談話，五條悟講：說不定他會成為自己的接班人呢。

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叫傑的人，男生或是女生？不知道年齡，但從五條悟之前的隻言片語中可以推測，應該跟對方差不多大。

“快挑，别到處亂打望了，你以為日本現在跟美國一樣是白天嗎？

哦......原來是個男生。乙骨憂太低垂眼眸，手指扣弄着被子。

五條悟意外地啊了一聲，倒吸一口氣，長長呼出：“對不起呀憂太，我忘記了！！你是不是準備睡了？！日本現在什麼時候了？晚上九點十點？？”

“看路呀，都要走到馬路中間去了。”鏡頭颠了幾下，衣服摩擦跟肢體推攘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格外刺耳。

乙骨憂太甚至都想把電話挂斷，将手機從窗戶丢下去。

鏡頭因網絡延遲而卡頓，兩人的談話卻沒有間斷的傳了進來。

“你把我推牆邊擠着幹嘛？”

“笨蛋！誰叫你把大馬路當自家後花園亂走！拽都拽不住你！”

“所以你就推我？你居然使這麼大力氣推我？你差點要把我推倒了！你就是在報複我吧！就因為我昨晚讓你幫我寫報告，然後自己睡覺去了？？”

“臭小子！你也覺得自己很沒良心吧！你怎麼能直接忘記自己還有個會沒開？校長電話都打我手機上了！還是我替你參加的！！今早還要為沒吃到想吃的早餐跟我發脾氣！早餐店是我開的？？！”

兩人拌嘴的聲音忽然也變得斷斷續續，乙骨憂太的大腦像卡殼似的，重複播放他們剛剛的對話。

“憂太睡着了嗎？離屏幕這麼遠？快來看看想要什麼？”五條悟的聲音又占據了整個屏幕。

“什麼？”乙骨憂太坐近了些，沒什麼興緻。

“好看吧！有喜歡的嗎？我每個都給你買一樣好嗎？這個呢這個呢！喜歡嗎？我也給你買！

鏡頭裡面出現了很多雕刻精美，做工複雜的玩偶擺件，種類繁多，什麼都有，五條悟跟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非常溫和的，每片區都挨着錄給他看，還讓他慢慢看，要是喜歡，全部都可以買回來。

可乙骨憂太總是不停的想到對方那似是埋怨的語氣，五條悟從來沒跟自己這麼說過話。

他将自己照顧得周全，沒說過任何不是，沒有憂慮、沮喪或焦躁，什麼負面情緒都沒有，換言之，五條悟不向自己袒露任何想法。

是覺得沒必要嗎？反正自己這種普通人，根本沒辦法幫到他任何事......理所應當就被放棄了？

但他誠然是位名副其實的好老師......老師........也僅僅是老師，偏偏自己所求的就不是老師。

乙骨憂太想到了他的眼睛、鼻尖、嘴唇與耳垂，輕柔的、溫暖的、一陣毫不留情的春風。

“都挺好看的，你幫我挑吧，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