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

“貝拉！”

希斯克裡夫大步追上那個踉跄的身影，抓着她胳膊将她強行扭轉過來。

眼前人已被冷雨澆透了，原本蓬松如雲朵的裙擺滿是泥漿，肩膀起伏渾身打着冷顫，連呼吸都帶着白色霧氣。雨水洗去了那張臉上原本精緻的妝容，唇看着比皮膚都白了，眼下的烏青讓她看着疲憊，破碎。

他煩躁地把手裡的外套往她身上使勁一裹，拽着她要往回走。

伊莎貝拉使出全力掙脫，甚至不惜後倒借力，脖頸青筋暴起，手指因用力變成青白。

希斯克裡夫單手鉗着她的雙手帶到身前，抱住她的腰想直接扛起，可不等他蹲身，伊莎貝拉已經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住桎梏她雙手的那隻手，沖着希斯克裡夫的手腕血管，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阖齒，恨不得将他咬個對穿。

他用另隻手抓住她頭發，将她腦袋硬生生扯起來，那張臉淚珠大顆大顆的掉出，混進臉上的雨水裡，稀釋了唇縫裡的血。

“伊莎貝拉。”他眨着被雨水打濕的睫毛，語氣極沉，“不是你讓我走出呼嘯山莊的麼？”

伊莎貝拉被迫仰着頭，梗着脖子，渾身都僵直着，切齒飲恨道：“當時我勸你放下執念，完全是出于善意，是為你好......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對麼？！”她聲音因氣到極緻而變形，“狗東西，你就應該爛在那裡。”

“哈，我是想爛在那裡，可你不肯陪我啊，”灰綠的眼睛漫上惡意，“沒關系，貝拉，你不願意和我爛在那裡，我可以來找你啊。”

他松開她的頭發和雙手，擡起那隻被她咬出血牙印的手，将她粘在眼前的碎發撫開，“伊莎貝拉，你一直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一副豁達的假樣子，我以為你什麼都能看開呢，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面，還真是，意外的驚喜。”

那手被她一把捉住死死掐着，指甲深深嵌進皮肉。

“你竟然能痛苦成這樣，瘋成這樣。”希斯克裡夫仿佛感覺不到疼，陰恻恻笑起來，“看來你根本沒愛過我，其實也沒多愛你那哥哥，你愛的是你的事業，你的夢想。真有意思貝拉，你的弱點太有意思了。”

“希斯克裡夫你這個瘋子，費這麼大力氣，花那麼多錢，就為了報複我。”

“不，貝拉，我也是剛驗證了心裡的猜測，還沒想好怎麼報複你呢。”

“希-斯-克-裡-夫，”她像是要把牙齒磨碎，“欺負你的人是辛德雷，不是我吧？抛棄你的人是凱瑟琳，不是我吧？凱瑟琳嫁到畫眉山莊，不是因為我吧？讓你痛苦的明明不是我，”音量突然拔高到破音，“你為什麼要報複我！”

“伊莎貝拉。”希斯克裡夫收起猙獰神态，沉下臉來，“你可能記性不好，我來幫你回憶一下你說的話吧。”

“‘希斯，如果我能想辦法，在婚前要到屬于我的那部分，我們不是會過得更好麼？為了我們美好的未來，你該配合我，幫我，你說呢？親愛的希斯？’‘希斯，我大老遠出來，還不是為了我們的未來麼？’‘我為了我們的未來，每秒都在思考辦法，這才逼自己想出這樣的主意。’‘希斯，雖然我是愛你的，我們的事我會想辦法說服哥哥’”

“想起來了麼？”蛇一樣的灰眼睛逼視着她，“伊莎貝拉，你迷戀地看我，你熱烈地吻我，叫我因此相信你是真的愛我。結果呢？你竟然是為了讓我幫你把财産搞到手，還一分也不打算讓我碰。你現在問我為什麼報複你？我說沒說過，我會叫你好好體會，對我扯謊的代價？”

“希斯克裡夫！你吻我，不也是算計我的财産麼？！就算我利用了你，我利用的也是你對我的惡意，不是你對我的善意！我不欠你！”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他，“對你扯謊的隻有我麼？凱瑟琳還說和你永不分開呢，你為什麼不報複她？”

“你不提凱西，我真是差點要忘了！你不僅哄我去利用凱西，給你的财産大計鋪路，還騙我凱西不會痊愈，想利用凱西把我栓在畫眉山莊，好叫你遠走高飛！沒人敢這麼耍我們，貝拉。”

“我那也叫利用她？分家對她有什麼壞處？我傷害她了麼！我不僅沒有傷害她，我還救了她！哈，我-真-該-讓-她-死-掉。沒人敢耍你們，是呀，一直以來都是你們在耍别人！你們這倆個禍害，就應該鎖在一起，都-去-死！”

雨絲更密更大了，白霧飄在她青白的臉上，發絲蜿蜒，就像瓷器上碎裂的紋路。

希斯克裡夫出來時隻穿了白綢衫和馬甲，雖然身體結實，也凍得開始生理性發抖。雨水順着他立體的五官流下，模糊着他的眉目，他再次擡手将伊莎貝拉進懷裡，就像兩個遭受同樣災害的國家暫時休戰一樣，收攏手臂将她完全埋在懷抱，嚴絲合縫地箍緊。她像是被自己的歇斯底裡耗盡了氣力，眼神空洞的，任由他摟在懷裡。

“貝拉，原來我可以叫你這麼強烈地恨我，看到你這個樣子，一萬英鎊真是投資的太值了。”

聽到投資，那雙眼回光般清明起來，遊絲般微弱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希斯克裡夫，對不起，我錯了。我沒能認識到你真正的危險，招惹了你，我真的知錯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招惹你們，你放過我吧。取消協議，撤資好麼？”

希斯克裡夫摸上她的濕發，那動作近乎溫柔，沉吟的鼻音低低哄道：“貝拉，我在畫眉山莊和呼嘯山莊時，有和任何人，講過我外面的故事麼？外面的人，像你的新朋友威爾金森，就更不知道我真實身份了，對吧？如果不是你太大意，太容易相信人，我能得逞麼？”

“既然我們對彼此都沒有愛，都是算計和利用，那你技不如人，交手時輸了，就要認啊，就要乖乖領罰，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