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邋遢,模樣很俊。”虞夫人安慰他,“不過有點兇相,得壓一壓,否則容易吓到阿慎。你們倆這麼久沒見了,你一見面就把他吓着,小心他以後不和你來往了。”
“我們已經見過了,阿慎才沒那麼膽小呢,和我斷交更是不可能的事,阿慎最喜歡的人就是我。”
虞夫人停步:“見過了?”
“嗯。”
“他出席了這次凱旋宴?”
虞望也嚴肅起來:“怎麼了?”
虞夫人沉默半晌,突然說:“待會兒見面,你做哥哥的,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娘,究竟怎麼回事?”
虞夫人歎息一聲,将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文慎主持新政已經兩年了,其中不少藏富于民的舉措取得了極大成效,江南文氏以富可敵國的實力支持自家嫡孫進行大刀闊斧的經濟改革,幾乎沒有動過國庫的錢,江南、隴西、華北、中原一帶百姓富庶,安居樂業,天下士大夫皆尊之為聖賢,在清流官員中聲望極高。
然而前不久頒布的一樁新令卻引發衆怒,文慎想要推行官制改革,首要裁撤部分太監,遭到了宦官集團的一緻傾軋,皇帝似乎也對文慎有了很大意見,早朝時動辄便對文黨指桑罵槐,文慎自知形勢不利,借病告假,多日不曾上朝,也避開了宦官和趁機落井下石的門閥世族的惡意中傷。
“阿慎推行改革首先從我們家入手,是和我商量過的,對他來說阻力小,也減輕皇上對我們的猜忌,你不要怪他。”
“我知道。”虞望悶頭喝下整杯茶,酒醒了大半,什麼也不管了,隻想快點見到文慎。
原來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好。
“娘,我過去了。”
“嗳。”虞夫人從櫃子裡拿出一件舊鬥篷,披在兒子寬厚的肩膀上,像小時候那樣溫聲叮囑,“夜裡冷,小心着涼。”
“謝謝娘。”虞望再次緊緊抱住母親,他還是第一次覺得母親這麼脆弱,在他記憶裡,母親總是很嚴厲,同時也無比強大,主持家裡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一絲不苟,毫無纰漏,父親走後,虞氏旁系虎視眈眈,都想來本家撕一塊肉分一杯羹,母親卻避開宗族直接向皇帝請旨,保全了将軍府最後的尊嚴。
“那我走了,明天回來給娘帶攬月樓的茶點,我記得娘最愛吃攬月樓的芙蓉糕了。”
“好……你要在阿慎那兒過夜?”
“阿慎肯定會留我過夜的,我總不能拒絕他吧?他會傷心的。”
虞夫人忍不住拍了拍自家兒子的頭:“你當阿慎還是小孩子啊?你小子有點眼色,要是他已經睡下了就早點回來,别去吵他。”
“知道啦知道啦,娘也早點歇息罷。”
虞望找到自己房間,八年來虞府的布局絲毫沒變,他輕車熟路地翻開櫃子,找出壓在櫃子底下的小木盒,盒中并不是什麼珍貴的稀世寶貝值得他如此私藏,隻是一顆打了孔系起來的梅子核,虞望卻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氣,攥緊那顆梅子核推門而出,很快隐匿在夜色裡。
不多時,敕造文相府,一個黑影閃過,瞬間消失在牆角。
府中庭院布局造景倒是氣派,隻是燈影搖曳,大多數屋子都是黑的,除了門口倆護衛,虞望竟再沒看到一個小厮丫鬟,秋風蕭索,院子裡落葉簌簌地掉,好像來的不是相府,而是誤入了某處廢棄的兇宅似的。
虞望心裡的火一點點冷卻下來,他朝着唯一一間亮起來的屋子走去,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自己的心髒跳動得如此不安。門窗緊閉,虞望單手爬到屋頂上,揭開一片瓦,想看看文慎睡了沒有,卻正對上文慎那雙瑩亮純澈的桃花眼。
文慎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好像能把他發燙的臉給盯穿。
浴池裡,美人平坦的胸膛半露出水面,粼粼波光浮動着如綢緞般光滑的烏黑濕發,那張美得失真的臉氤氲在霧氣裡,朱唇微啟,虞望便知道他要開始打趣,連忙脫下鬥篷掀了他青梅浴房的天靈蓋,騰身跳進浴池裡,一瞬間水花飛濺,挂在一旁的衣服全部遭了殃,文慎懵了懵,一時沒提防,就被多年不見的摯友重重地抱進了懷裡。
“阿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