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望知道自家青梅是個犟脾氣,不愛說話的時候怎麼煩他都沒用,于是也不做無用功,憤憤地咬他一口也跟着睡了,他喝了酒,又趕了這麼久的路,身體早就疲憊得不行,阖上眼就睡了,而且睡得極沉,甚至發出微微的鼾聲,沒有一點之前在外枕戈待旦的樣子。
确認虞望睡熟了之後,文慎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眸色澤很淺,如同微微泛黃的琉璃,光線暗的時候瞳孔微微放大,專注的目光比漩渦還吸引人。
他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了虞望好久,仿佛第一天認識似的,半晌過後眼珠才艱澀地轉了轉,嘴唇抿得發白,臉頰上虞望留下的齒印卻紅得厲害。
他從寝衣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摸上去,指尖剛剛觸及虞望右臂的瘡疤,眉頭就像永遠舒展不開似的絞在一起。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這個人回來了的實感,可是這個人再也無法挽弓的事實卻烙印在他心口,怎麼也揮之不去。
不多時,一道輕微短促的哨聲打破靜谧。文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虞望環在他後腰的胳膊挪開,給虞望掖了掖被角便悄聲出了門,不知去往何方。片刻後,虞望睡眼惺忪地想摟緊一點懷裡的人,卻發現自己懷裡隻有一團空氣。
文慎這一去,直到醜時才回,回來時發現床上沒人,眼皮一跳,心道不好,正想把暗衛召出來詢問,背後卻突然壓了個黑影過來,沉沉的,溫暖而炙熱。
“哪兒去了?整個府邸翻遍了都沒找着你,背着我偷偷幹嘛呢?”虞望困得要死,趴在他背上把他堵在門口,貼在他耳邊抱怨,“都怪你,我一晚上沒睡好。”
文慎受不了他這樣毫無自覺的親密,一邊推他一邊諷刺:“誰讓你找我了?多大人了睡覺還要人哄嗎?還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奶媽?”
“文道衡。”虞望眼中的疲憊如有實質,沉沉地壓下來,壓得文慎說不出話。虞望鮮少這樣叫他,每次這樣叫都是生氣或者發怒的前兆,虞望脾氣很好,但也不總是那樣好,偶爾,隻是偶爾,他也能幹出把文慎趕出家門的事來。
“解釋。”他說,“我就想要個解釋。解釋什麼都好。有那麼難嗎?”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好……你狠。”
虞望放開他,一腳踹開門就要走,文慎連忙攔在門口:“有本事你就踹了我再走。”
虞望:“……”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文慎看着正經,實際上比他還不要臉,既要又要還要,仗着他舍不得,就這樣耍賴皮。
“我有自己要做的事,不是不願意告訴你,而是告訴你隻會讓你為難。”文慎沉默良久,還是隻能這樣說。
“我沒讓你解釋這個。”
“啊?”
“我要你解釋為什麼八年一封信都不寫給我!”虞望單手揪住面前這個薄情郎的衣襟,站在門檻上居高臨下地湊近他,卻被那雙熟悉的桃花眼輕易擊碎了理智,“你知道我這八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你一點都不關心!明明這麼久沒見了,你連好好陪我睡一覺都做不到,恐怕哪天我死在外面了你也不會在意分毫!”
“虞子深!”
“我進軍營第一天就跟别人說,說我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青梅,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我還帶着你的畫像,行軍打仗都挂在帳中,大家都以為我的小青梅在等我回家,臨走時還祝賀我,隻有我知道其實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虞望發了狠,一口咬在文慎臉上留下深深的齒印,文慎本來急着說點什麼,這一下又被惹毛了,飙出一句“你就不能換一邊咬嗎”,就和眼前發瘋的人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