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想不出來,隻兇殘地說了這麼一句,虞望的臉色卻瞬間挎了下去,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對峙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抱怨了一句“小氣鬼”,跳窗跑了。
他走後,文慎一直站在原地,捂着自己被輕薄過的右邊臉頰怔怔地發愣,轉身時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桌上的三足硯台,墨汁順着宣紙的紋理浸透了半幅字畫,文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一邊計劃着換一個硯台,一邊就着弄髒的宣紙揮筆寫下:虞望大王八。
大王八本人正在湖邊跟文霜聆告狀:“芙蓉姐,你都不知道阿慎有多過分。他居然說以後都不理我了,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文霜聆哼笑一聲:“他的心要是石頭做的啊,當年就不會為了你連江南都不回了。”
虞望低頭看着水中的倒影:“嗯……”
“不說這個,剛剛陳管家呈了信,說是望山堂有人想要登門拜訪。”
“望山堂?”虞望将魚食擱在一旁的殘荷上,莖杆晃了晃,幾截小蟲就滑了下去。
虞望接過信件,信中字迹潦草,和之前堂主的筆墨完全不同,不過内容卻很正經,隻說望山堂镖師杜二娘和秦三虎想要登門拜訪,還帶來了他想要的情報。
“要見麼?”
“怎麼不見?”虞望随意一笑,“都說是我想要的情報了,送上門了還不見,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杜二娘就在這條巷子裡等着,一見虞府開門就去問府卒信送到沒有,陳管家把人迎進來,引至客堂。杜二娘進門便見堂上坐着位英俊無匹的公子,一身墨藍窄袖騎裝,袖口綴着一截天青色緞邊,長發僅用一根深紅色流蘇發帶束着,耳後微卷的碎發像野狼的鬃,劍眉星目,氣勢不凡,支着鬓角打量人時唇角薄薄地帶着層笑意,手上大大小小的扳指磨損很嚴重,斑駁的痕迹像眉尾深深淺淺的疤。
“我是望山堂的镖師杜二娘。虞将軍,久仰!聽名号還以為是個茹毛飲血的壯漢,沒想到這麼俊朗,早知道我就不在江湖混了,跟着你到北邊打仗去!”杜二娘兩眼放光,越看越滿意,最後直接坐到虞望旁邊去,“聽說您娶親了,望山堂呈的十八廂賀禮,大理寺少卿可有好好送來?”
“多謝。”虞望不着痕迹地往後倚了倚,“不過大理寺最近忙得腳都沒法沾地,徐少卿估計沒時間安排這些,府上暫時沒有收到賀禮。”
杜二娘一聽,瞬間怒了,猛拍桌案而起:“這個不靠譜的狗官!”
虞望:“……如果是很貴重的東西,閣下還是取回罷,虞府和望山堂一向沒有任何來往,不知這些日子是刮了什麼風,竟然把貴堂刮來了。”
“都是些金銀俗物,侯爺莫要見怪。”杜二娘忿忿地坐下,語氣有所緩和,“侯爺有所不知,雖說虞府和我們沒打過什麼交道,但我們從小都是聽着虞家的故事長大的。虞家世代保家衛國,舍生取義,我們雖是一群草莽之徒,行走江湖,不曾有大的抱負,更不敢妄自與虞府攀關系,然而見到侯爺得遇良人,還是覺得心中慰藉,不自覺地想要為侯爺做點什麼。”
“不必妄自菲薄,望山堂的镖師都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劫富濟貧,扶弱濟困,名聲一向不錯。”虞望早就厭倦了類似的恭維,雖然他能看出杜二娘是出自真心,“不過那些都是次要的,閣下所說的情報,是與京城權貴連環命案有關麼?”
話題轉得太快,不過杜二娘早就有所準備:“是的,不過……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虞望挑眉:“此話怎講?”
“兇手不止一人,且不止持弓行兇,二皇子的屍體經仵作查驗後發現緻命傷是砍傷,手臂大出血而死。”
“感覺不是很有用……這些大理寺也都知道吧?”虞望無聊地抿了口溫茶,淡淡擡眼,“說點不一樣的。”
杜二娘也不生氣,隻是莞爾,胸有成竹道:“那如果我說——兇手就在明日的朝堂之上,有用嗎?”
虞望喝茶的動作頓了頓。若兇手真的在文武高官或者天子近臣之中,就好甄别了,能射出那種利箭的人必然有一雙疤繭密布的手,虞望自己也是這樣,不過他很懷疑,朝堂上真的有那種水平的人嗎?
“有證據嗎?”
“當然有。”杜二娘從布包裡拿出一塊帶血的袖帕,其上繡着栩栩如生的仙鶴,以及一個赫然的“林”字。
虞望瞬間皺緊了眉。
“這是在二皇子的房中發現的。”
“不可能。”虞望斷定,“他沒有那種水平的箭術,也沒有理由做這些事。”
杜二娘搖頭:“事實如此,望山堂辦案從不作假,這是江湖上包括大理寺都知道的事。就算他不是主謀,也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