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毫無歉意和愧疚的平淡語氣!
祁桑有些火大,剛剛和她硬剛到底的人不就是他?道什麼歉?道歉有用嗎?
但他那儒雅随和的長相的确頗有欺騙意味,譬如現下。
可能他說的是實話吧——
“……”當然,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不想和這個人死在一塊,那她會渾身不舒服。
再者,她大人有大量,才不會和腦子有病的人過多計較!
祁桑移開了劍。
“可以麻煩放開我嗎?”他見她不欲動手,道。
聞言,她重重地碾壓踩着的地方,笑了笑,然後才慢慢擡起腳,将他往一旁毫不客氣地踹開,冷哼一聲:“好呀,不是說有急事?我就不耽擱晏淮鶴道友了,再會。”
最好再也不見!
話落,她便不再搭理他,走到剛剛在他們打鬥時險些被殃及到的靈熊邊,靈熊眨着圓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祁桑從七業嚷嚷的話語中捕捉到重要信息,俯身問:“七業同我傳音說,你之前一直跟着它。那麼今後,你是打算留在谷中,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呢?”
靈熊聽得懂她的話,瞅瞅七業,又瞧瞧遍地狼籍的山頂,在原地一點一點縮小,小到隻有她小臂那麼高。
祁桑溫柔地笑了下,俯身将它抱起來,便準備先行離開。一百年了,她既然選擇離開息岚,也得為以後做個打算。
也不知秦爺爺和祁若瑜有沒有找過她,她如今應該先回谷中看看。
雖說,她似乎有點忘記那地方在哪兒了……
“咳咳——姑娘,還請留步。”晏淮鶴從地上站起來,攔下她。
她不解:“怎麼?”
“這道血契我會想辦法解開,但在此期間,你必須跟着我。”
“憑什麼?”她一頭霧水,并不想聽他的鬼話。
“因為……”他不自然地停頓了一下,“自然是事出有因。”
“……”祁桑轉身便走,真當這個血契能指使她不成?
晏淮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解釋:“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同我的師尊——燭明尊者一見,這是原因之一。”
她停下了步伐,想起什麼,問:“燭明尊者——陸吾的劍尊,他是不是叫筠澤來着?”
尊者這一敬稱源自玄易閣每百年頒發的仙尊名錄,此名錄乃是根據各位乘易境修為以上的大能對十四洲的貢獻而評,如今在冊的尊者一共五十一位。
而劍尊這一稱号則出自疏泉霞地的天地碑,天地碑是某位上古大神的手筆,由天地之氣孕育,知曉天道秩序,其上除去重大紀事,便是各族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五聖獸、人間仁皇、妖域君王、魔尊魔君等都在上面寫有姓名,以作公示。
劍尊,便指當世劍道巅峰之人。
“不錯。”
祁桑想了想,一些舊事浮現在腦海中,不小心呢喃出聲:“那個滿十四洲亂逛、沒個正形的筠澤?”
“……師尊在十四洲遊曆時倒也并非無所事事。”他糾正道。
當人家徒弟的面吐槽還被聽得一清二楚也太尴尬了,她連忙補上一句:“我并非有意冒犯,隻是順口說出來了……”
等等,她為何要解釋?
祁桑晃了晃腦袋,轉過身問:“五大仙宗之一的陸吾,我一介魔族進得去?”
他微微颔首,保證道:“自然。”
祁若瑜如今大抵在玉京,她一無信物,二來實力也不夠硬闖,定然是無法進去的,明瞳谷的方位她也記不清了……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劍修去陸吾找筠澤,反而是最省事的方法。
左右他打不赢自己。
隻不過,這未免也太巧了——
“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哄騙我的說辭?”
“因為我曾在師尊口中聽過你的名字,也知道令堂乃是憬月劍君——祁若槿。”晏淮鶴道,“說起來,家母曾與前輩有幾分交情。”
她沉思許久,掂掂手中的長劍,最終決定答應:“……好。”
七業散作一團赤色的霧氣,在她的右手上凝成一隻玉镯。
她走回來,突然注意到腰間挂着的令牌——楓睢交給她的東西,居然沒掉。
于是,她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朝他伸出手:“借你的劍一用。”
晏淮鶴看向她的眼睛,不明所以地将劍遞過去:“你……”
“謝了。”她接過劍,那劍入手微冷,卻并不抗拒她的氣息。
比劍的主人順眼多了。
祁桑向空中抛去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揮劍輕輕一斬。
咔嚓,一塊令牌應聲而斷。
她接住斷成兩截的令牌,确認這上面殘留着被仙氣破壞的痕迹,便随手扔下山崖,毫不留戀。
祁桑想,枝玉這個身份,就留在墜月谷的無邊月色裡吧。
像她沉入潭底的那些東西,了無痕迹。
晏淮鶴大緻看清了她的意圖,沒說什麼,隻是從她手裡拿過離厭,道:“已然耽擱多時,走吧。”
“那便請晏道友帶路了。”祁桑回以一個無害的笑容,一身輕松。
她的笑讓人瘆得慌,好在晏淮鶴本身也不是個正常人,應了一聲好後,便禦劍升空。
祁桑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跟着,沒有用劍,禦劍飛行哪有自己飛來得得心應手!
這家夥居然是筠澤的弟子,這也太巧了吧?
那她還要不要再打他幾頓消氣?
還是說看在筠澤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算了,以後再想,反正人跑不了。
-
遠在息岚淵域的望極王殿内,一身疲态的人走回寝殿。
鐘檀跟着他身後,恭敬地垂着頭。
楓睢揉了揉眉心,臉色一變,挂在腰間的玉佩乍然裂開。
鐘檀上前一步:“君上?”
“墜月谷可有異樣?通知守在谷口處……你留下處理要事,我去一趟墜月谷。”楓睢盯着玉佩的那道裂口,神情閃過一絲慌張,他從袖中拿出一塊金黑的令牌丢給鐘檀,擡腳便走。
慌忙接過玺令的鐘檀一臉茫然:“啊?君上!可、可是枝玉殿下出什麼事了?”
沒有任何回應,剛剛還站在自己身側的魔君一眨眼功夫就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