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越和林月白跟随太監走進宣德殿,盡管早有耳聞,但其中華麗還是讓人歎為觀止。圖越感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他不禁屏住呼吸,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四周。
宣德殿燈火通明,金龍繞柱。殿中兩側整齊擺放着酒桌案,案幾上佳肴羅列,香氣撲鼻。官員們圍坐宴席,低聲交談,雖笑聲隐隐,卻帶着所不出的詭異氣氛。
向最上面悄悄望去,圖越看見了他最期待的皇帝。
他并非圖越想的那般豐神偉岸,而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削,雙鬓微白。但他身上流露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威壓。眼神透露出一絲狠辣,舉手投足間盡是掌控。
此時的皇帝正在和主席略下方的太子交談。
太子身穿赤朱色錦袍,容貌俊逸,眼神卻難掩冷漠。他微微側頭,聽着皇帝對他低語,卻突然擡眸,十分敏銳的看向圖越。
圖越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低下頭,卻被他眼神中雖蘊含的審視吓住。
林月白在一旁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用幾乎氣聲說:“别害怕。”
每向前進一步,周遭的讨論聲就低一分,行至殿中正中央,周圍完全安靜無聲,衆人的的目光停留在他二人身上。
太監尖聲喝道:“大理寺評事圖越、林月白觐見聖上——”
圖越雙膝一軟,随林月白一同跪下,額頭緊貼地面,心跳聲如擂鼓,聲音微微顫抖:“微臣圖越,叩見陛下,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靜的大殿内圖越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半晌,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平身。”
兩人緩緩起身,原以為接下來會有詢問,沒想到坐在上方的帝王随意揮揮手,太監就将他們帶至席尾的偏角。一個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起初,圖越的精神高度緊張,畢竟身處皇家宴席,周圍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此番前來,皇帝必然會對他們有所動作,不然為何要叫兩個七品小官來赴會?肯定不是單純的接風洗塵。
可時間逐漸流逝,殿中未有任何變故,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周圍的官員談笑風聲,皇帝穩坐高台,偶爾擡眼也是在欣賞歌舞演奏。
圖越的戒備心逐漸減低,開始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品嘗桌上的美食。
他發現桌上有道雞絲釀特别好吃,對此贊不絕口。一連吃了兩碗都意猶未盡。目光掃射在旁桌,看見林月白桌上一動不動的那碗,圖越頓了頓,小聲詢問:“你不吃吧。”
見林月白沒有阻止,便飛快地吧那碗也端了過來。
看着身旁大快朵頤的圖越,林月白輕笑。
此番受邀前來定沒有那麼簡單,從他們一入殿,那些官員的态度就能略窺一二。隻不過這些老狐狸慣于藏鋒斂瑞,輕易不會表露出來。
林月白擡眼,恰好與太子的眼神撞了個滿懷,他的眼中絲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打量。林月白禮貌颔首,不卑不亢,絲毫沒有畏懼。
他扭頭看向圖越。
現在的圖越,尚且無法想象朝堂上的風波與人心,那就讓他守護這份純真,至少這是他能做到的。
宴會結束,皇帝先一步離開,許多官員也開始散去。圖越心滿意足的拍拍肚皮,對林月白說:“那我們也走吧。對了,你餓不餓啊,我看你今晚都沒動筷子,要不然偷偷帶一些回去?”
林月白忍俊不禁,想逗逗他,擡起手輕輕在他額頭上彈了彈:“是你想吃吧,今天你可是酒酣飯飽,就是苦了我,早就被你抛在腦後了。”
“才沒有!”圖越有些惱了,擡高了聲音,“我都問過你了,是你自己說不吃的,現在又來倒打一耙。小氣鬼。”說完佯裝發怒,扭過頭不理人。
林月白見狀連忙摟住他,語氣帶着幾分無奈的賠罪道:“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這個雞絲釀我已經記住配方,回去再做給你吃好不好?小圖,别生氣了……”
林月白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輕輕叫他的名字,真是讓人招架不住,圖越隻覺一陣燥熱從心口竄到臉頰,整張臉仿佛被火燒一般,隻好别過臉,咕哝着:“行了,原諒你,但是回去每天都要做哦。”
“遵命,小圖。”林月白笑着應下。
二人正欲起身離席,而這時,一名小太監悄悄走到他們跟前,低聲說道:“太子殿下有請。”
圖越疑惑,但林月白卻是不意外,二人跟着太監離開。
穿過側殿小門,沿着曲折回廊一路向前,約莫走了小半柱香,幾人來到一處幽靜偏殿。
太監就此停住腳步,恭敬躬身:“大人,殿下已在裡等候多時。”
殿門緩緩開啟,裡頭點着幾盞燭燈,太子就站在前,手捧一本案卷,聽見動靜緩緩回身。
林月白行禮:“下官林月白,參見殿下。”
圖越也跟着行禮。
“免了。”太子輕輕揮手,很是不在意。
他随手将案卷放至案旁,目光緩緩掠過二人,最終落在圖越身上。沉默片刻,他朝圖越招招手,語氣平靜:“過來。”
圖越心中隐隐不安,但還是上前。
太子冰冷的目光居高臨下的打量着圖越,許久才開口:“久聞圖大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旁人。”聲音清泠,冷如冰雪。
圖越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隻得略帶尴尬地拱手應道:“殿下謬贊,下官隻是普通官員,遠稱不上……”
沒等圖越講完,太子便不耐煩的打斷他:“你知道父皇為何要調你們進京嗎?”
圖越下意識擡眼觀察太子神色,卻發現太子平靜的盯着他,他隻得老老實實回答道:“不知……”
太子冷冷的說:“一個泯然衆人的七品評事和一個縣的七品英雄父母官,縱使品級相同,你覺得誰更重要?圖大人,要怪就怪你非要當英雄,還當的人盡皆知,若非國師美言,今日你們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又是國師,沈淩峰也提到過國師,可問題是原著中國師就是個背景闆,早在林月白被貶為縣丞時就已經駕鶴西去,哪有什麼美言,這裡不知為何有這麼多劇情?
圖越将這個名字牢牢記住,決定回去問問系統。
這邊圖越在腦中發散,那邊太子卻以為他在發呆,還從未有人如此待他,他不由得有些好笑,慢慢靠近圖越,突然伸手打了一個響指:“怎麼,呆住了?”
圖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心中升起了一絲違和感,不過他下意識将它按了下去,正欲開口,身後的林月白冷冷的說:“殿下深夜召見,不知有何要事?”
太子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嘴角挂上了一抹隐晦的笑意。
他沒有立即作答,而是轉身走到案幾旁,拿起那卷被他随意放下的案卷,在手中翻了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