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說得誠懇,藍濡恍惚間好像看見他家那個總是揮舞機械手臂咋咋呼呼的仿生人,此刻垂着腦袋自責的樣子。
半響後他睜開眼,看見方野站在床前皺着眉看着自己,這才真的相信系統剛剛說的話。
但是為什麼還要繼續做任務啊!
好累,想掀桌子了。
藍濡想坐起來,剛一動就覺得哪裡不對勁,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綁在床頭。
藍濡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确和方野說過讓他把自己綁起來。
他見過那些人犯瘾的樣子,不想自己也變成那副醜陋的樣子……
那個時候藍濡就想好了,如果那天發作了,他一定要把自己綁起來,五花大綁,最好綁得連手指都動不了。
他不想那樣屈辱地活着。
藍濡掙了掙手,發現方野綁得非常結實,完全動不了一毫。
“野哥......”
他一開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聲音沙啞得像是什麼破鑼一樣,根本聽不見說了什麼。
藍濡清了清嗓子後,又道,“野哥,把我松開吧,我應該沒事了。”
聽到他的話後,方野擡頭看了他一眼,藍濡微微閉了閉眼,覺得全身都極其不舒服,直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抵上他的喉嚨。
藍濡撩開眼皮,方野握着手術刀抵在藍濡的頸間,隻要再用點力,就可以輕易割開那層皮膚。
他的眼底裡滿是怒火,藍濡好像還從裡面看到了一絲痛心。
“藍濡,我真的拿你當朋友。”
方野深吸口氣,他不想讓人聽出自己聲音裡的異常,但是該死的他莫名地想要掉眼淚。
“你救過我......但是......”
“方野。”
藍濡打斷他的話,方野對上那雙澄澈通明的眼瞳,明明是如同黑夜一般的眼睛,此刻卻莫名讓他放下了所有戒備。
“我不是瘾君子。”
幾乎是最後一個字剛說出口,方野就松開了手,手術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方野脫力地坐在他旁邊,雙手扶着額頭。
“對不起......我剛剛......”
“沒事的,我知道。”藍濡搖了搖頭,示意這沒什麼。
兩人都沉默了,片刻後方野說道,“我有個姐姐。”
他開口時聲音都在抖,“她很漂亮,也很溫柔。明明我早就長得比她還要高了,她卻總是還拿我當個小孩。我曾經發誓過要保護好姐姐。”
“可是那群畜生卻把那麼好的一個人當作他們獲得權力的一步棋子,一個用完就棄的傀儡!”
“我考上軍校醫學系的第一年,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我擔心姐姐會被他們欺負,勸過姐姐離開那裡。我可以找兼職,我也可以養活姐姐。可姐姐卻說,隻要她還在一天,我就永遠是個需要她保護的小男孩,她會先好好保護自己然後保護我。可是等我回家的時候卻被告知姐姐已經嫁人了。”
藍濡安靜地當一個稱職的聆聽者,方野的聲音裡逐漸帶上恨意,手無意識地握緊成拳,“我想去找那群畜生拼命,我知道姐姐一定是被強迫的!但姐姐攔住我,她說她已經有了身孕,她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我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沒用,我一直都被姐姐保護的這麼好,為什麼就不能好好保護姐姐,不讓姐姐受傷。”
“我還是去找了那群混蛋,但那個時候的我真的很弱,被他們送進了封閉軍事學校,等我再出來的時候......”
方野狠狠吸了口氣,将臉埋進手掌之中,“那個人渣,他不僅打姐姐,還給姐姐注射毒品。”
方野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最後見到記憶裡那個總是面帶微笑的女人時的畫面。
他是如何才穩住自己的身體走過去。
耳邊什麼都聽不見了,他跌跌撞撞地跪在那個仿佛紙片一般骨瘦如柴的女人身前。
那是姐姐嗎?不,姐姐那麼愛漂亮,怎麼胳膊上臉上會留下那麼重那麼難看的傷痕……
為什麼這麼弱,為什麼什麼都不做……
“我殺不了那個人渣,但我從來沒有一天不在想着把他千刀萬剮。”
“我答應了姐姐要做個好醫生,但我也沒有放棄殺了那個人的念頭。”
不僅是害死姐姐的人,所有傷害過姐姐的,把姐姐往懸崖深處推的人,方野發誓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繼續說道,“我一邊開診所救人,一邊販賣情報。來找我打探情報的人很多,但隻要是讓我發現和毒有關的,無論是聯系人還是下家我都不會放過,所以......”
所以他剛剛看到藍濡那個模樣差點失控。
雖然他和藍濡隻是相識短短幾周,但方野真心覺得他和藍濡很合拍,也在不知不覺中真的拿他當了朋友。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個這麼擅長動情的人,剛剛将手術刀抵上藍濡的脖子時,他的心裡無法自拔地漫上無盡悲傷。
為什麼會是藍濡……
誰都好,為什麼是藍濡……
而藍濡的話給了他一顆定心丸,現在回想起來,方野也覺得自己太過沉不住氣。
尋常的瘾君子犯起瘾來,都是拼了命地想要再多索取一些,但藍濡卻是讓自己綁着他,這不是瘾君子的作風,更像是被人逼迫着,無奈染上的……
那種已經被拖入了深淵,卻還想掙脫破籠,不讓自己真的被污濁染身。
姐姐當時是不是也是這樣痛苦。
“對不起……”
方野聲音發抖,再次道歉。
藍濡想笑一下安慰他,但實在是全身虛脫無力,隻能扯了扯嘴角,“沒事的,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方野愣了愣,偏頭看他,看見藍濡被自己綁在床頭的雙手,趕緊幫人松綁,“我我我,我這就給你松開。”
這一幕要說怪,其實也不怎麼怪,不過是正常松綁而已,隻是恰巧剛剛綁得有點緊,一時沒這麼容易解開,恰巧方野還沒從悲傷中緩過來,正一抽一抽地吸氣,藍濡又渾身沒力,鹹魚狀半倚在床頭。
恰巧今天,是唐擁淮從學校回來的日子。
于是,這麼多個平時都不見得碰上一個的恰巧,堆在了一起,就湊成了唐擁淮開門看到的,足以颠覆他三觀的一幕。
推開門的前一秒,唐擁淮隻是因為聽見房間裡有聲音,他喊了一聲,無人回應,這才決定來看看。
他推開門,看見方野紅着眼睛正在解繩,藍濡則恹恹地閉着眼,一副被人欺負過,疲憊不堪的樣子,身上滿是被繩子勒出的紅痕以及不知怎麼來的淤青。
他瞬間就炸了。
一股莫名的怒火直直沖上大腦,他沖過去推開方野,擋在藍濡面前,“你在幹什麼!”
方野被推開的一瞬間還有些懵逼,連同一起懵逼的還有突然被人護在身後的藍濡。
一種莫名其妙的尴尬蔓延在三人中間。
“什麼鬼......”
方野看着唐擁淮,唐擁淮此刻看他的樣子,就好像他強搶了民女,而這個民女還是這小鬼的老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方野深覺自己不能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了,正要把唐擁淮這個麻煩拉走他好給藍濡松綁時,另一個麻煩又來了。
“什麼什麼!發生什麼了?”
方澤樂隐約聽見唐擁淮在吼什麼,連忙放下手裡的小蛋糕,火急火燎地沖進來,然後便看到他哥和他好兄弟,以及大魔王這宛如修羅場一般的魔幻碰面。
方澤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