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苗最近有點奇怪。
但這種奇怪不是以前那樣的煩人。
藍濡看着坐在自己對面專心吃飯的唐擁淮,不知不覺就跑神了,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盯着唐擁淮看了很久,久到唐擁淮碗裡的麥片都空了,真的完全裝不了看不見了。
“你,你老盯着我幹什麼!”
嗯?
藍濡終于回神,“哦,沒什麼,随便看看。”
唐擁淮嘟囔了一句,又低下頭攪着自己的勺子,瓷勺撞在已經空了的碗壁發出清脆響聲。
藍濡皺了皺眉,“吃完了就滾。”
唐擁淮放下勺子,但也沒起身,“我曬太陽,你管我?”
燦爛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盡數傾灑在慵懶随意的少年身上,伴着獨屬深秋的幹燥微風。
藍濡終于知道是哪兒不對勁了。
這小子最近在他面前出現的頻率和時長好像變多了。
明明之前都是各幹各的,哪怕是一周回來一次,他和唐擁淮的交流也不多。
大多數時候都是他泡在車間裡,唐擁淮去全息模拟空間練習。
但這兩個星期,尤其這周,唐擁淮他們學校因為天格星的人民節日放假三天,唐擁淮在家裡多待了幾天,這種感覺就更為明顯。
難道他真的很閑?
藍濡這麼想着,端起杯子,看也沒看擡起就喝了一口。
杯中的液體剛劃過喉管,藍濡立馬皺眉。
!!!
他看着杯子裡純白的液體,又擡頭看了眼從一開始就站在唐擁淮身邊默不作聲的仿生人。
仿生人垂着腦袋拒絕和他對視。
唐擁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件藍濡盯着仿生人,眼神不善。
怎麼了?
他稍微往前伸了伸腦袋,看見藍濡杯子裡的牛奶,明白了。
哦,藍濡不喜歡喝牛奶啊。
藍濡什麼都沒說,沉默者将杯子推遠了些,拿起一瓶冰水漱了漱口。雖然表面仍然是一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樣子,但唐擁淮好像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怨氣。
這讓他想起曾經在帝都的時候養過的一隻貓。
那隻總是把後腦勺給他看的小野貓也不愛喝牛奶。
唐擁淮記得當時剛撿到它的時候,還以為是隻奶牛貓,結果把人拐回家好好洗了一通後才發現,黑色的地方隻是髒東西,這小家夥居然是隻白貓兒。
明明自己才是它的救命恩人,偏偏那白貓兒最不待見的就是他。
它能讓任何人撸毛,卻永遠在唐擁淮的手将要放上來的時候起身跳走,也不躲起來,仍然在唐擁淮的視線内,但就是不讓他摸。
除非唐擁淮用好吃的誘惑它,小貓才會扭扭捏捏又大搖大擺地過來,勉強讓唐擁淮摸兩把。
這隻别扭的白貓在他那兒恃寵而驕了半個月後,突然在一天下午不見了。
那天唐擁淮把附近全找了一遍,找了一整個下午,最終在稀星将整個夜晚點亮的時候放棄了。
“陛下,貓本就是養不熟的東西,更何況是隻野貓,明天我派人為您選一隻品種最優良,最純正血統的......”
管家的話還未說完,隻見唐擁淮轉過頭看着他,頓時渾身一顫。
那雙象征着最高權位和最純正皇室血統的碧綠眼睛裡,此時正帶着不可忤逆的命令和審判,讓管家幾乎要直不起腰,險些跪在地上。
這個隻有十歲的孩子,俨然和他父親一樣,隻是站在這兒,就已經足夠令人膽寒。
“我的東西,管家還是不必操心了。”
那之後唐擁淮再也沒有養過什麼寵物。
他怎麼會把藍濡同那隻貓聯想在一起,唐擁淮看着面前這個慢條斯理吃面包的男人。
塗滿果醬的面包散發着甜膩的香味,藍濡咬下一口,下意識舔了舔嘴角,将殘留在唇邊的果醬席卷而盡。
唐擁淮看見那櫻花粉的舌尖一閃而過。
*
“塞西?”
“塞西!!!”
唐擁淮猛地回神,方澤樂倒過來的臉突然放大,出現在他的視線下。
塞西是唐擁淮在天格星的假身份。
唐擁淮把他腦袋撇到一邊去,“幹什麼?”
“還問我幹什麼?明明是你最近老在發呆啊!”
方澤樂從台階上一躍而下,站在同唐擁淮一齊的高度,“你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少年的視線落在遠處叽叽喳喳圍在一起的學員們身上,聲音一如往常的沉穩。
對面訓練場上,三台體型龐大的B級機甲旁,圍滿了好奇的學生。
那邊是三年級生,這是他們第一節模拟機甲課程。
高大威嚴的機甲沉默伫立着正在等待被喚醒。
唐擁淮清晰聽見從對面傳來的聲音。
與機甲匹配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三十個軍校生裡或許隻有一半的人能夠承受得住與戰鬥型機甲進行精神鍊接,而這其中,隻有十個人能成功操控機甲進行活動,真正成為一名機甲駕駛員。
天才終究l是稀有的。
那邊突然傳來噪雜的吵鬧聲,方澤樂聽見聲音,扭頭看去,正好看見一個三年級生被擡出機甲。
倒黴的學生此刻已經失去了意識,鼻子耳朵都流出了血。
看來是精神識海出了問題。
方澤樂正準備收回目光,突然發現唐擁淮的視線仍然鎖定在那邊,似乎是在思索什麼。
唐擁淮表面平靜地看着那邊一團亂的場面,心裡卻是在想别的。
一台最普通,完全沒有任何意識系統的機甲,都可以輕易毀掉一個人的精神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