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和君寒天還在守夜，喝茶提神。仆役突然暴起傷人他們隻當是故技重施，千機雪也沒上套，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臉色很差。

回來的時候狀況更糟，她體力不支，抱着慕瑾宸滾出去好幾米遠，就是好人都得摔迷糊，本來以為能撐到帶人回來已經很可以了，沒想到這時候才舍得合眼。

“師兄，我要被感動了。”洛卿遠遠的看着千機雪，“師弟真是好福氣。”

“你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的形象，是不是老見死不救才讓師妹這麼不放心。”君寒天抿了口茶。

洛卿炸毛，“什麼叫老見死不救，我什麼時候又見死不救了！”

“又？”君寒天看她。

“先前是被谷主算計了，拉師弟下水隻是為了多個保障，隻是沒想到谷主那麼快就知道了。”洛卿按捺住怒氣，指節緊扣茶碗，“他說會運作放了我，隻殺師弟，這麼久的相處我當然不能答應。”

君寒天眼皮都沒擡，“他加價了。”

洛卿擡眼，眼中似有酸澀，“是，用那樣東西。我竟以為可以拿到它全身而退，我蟄伏了太久了……”也太想回家了。

“我不知道當初為了那個人接下這種任務是不是根本就是個錯誤，什麼感情都等不了……三年太久了。”

君寒天對此不做評判，“當初慕瑾宸來到這裡，就是你想到辦法才維持了這樣的平靜，你變得急躁了。”

“我感覺我等不到了，隻想去砍了那個老東西。”洛卿冷笑，“與其回到最開始的情況，不如直接……”

“會有辦法的……”

洛卿愣了一下，看向門口。

千機雪醒了，那雙黑眸堅定而平靜，“一定有辦法，我們會出去的。”

——我會帶你們出去。

慕瑾宸又過了一天才醒，看着千機雪忙裡忙外，半閉上眼睛。這種情況下失去所有僞裝，倒有幾分真實。

看着疏離又冷豔。

“小師妹，我為你做一件事。”

慕瑾宸隻是有一種沖動，瀕死和劫後餘生都是他所能感受到的最深刻的情緒，救命之恩，總該許諾什麼，他的心這樣說。

千機雪對上慕瑾宸沒什麼表情的臉，眸中神色卻那麼認真，仿佛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她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救命之恩，是要用命來還的。

可我救你，不是想要你的命。

正好仆役送湯藥過來，千機雪錯開目光，去端燙手的藥碗，“師哥，藥好了。”

此刻倒是更想聽一點夾着虛情的漂亮話，才不讓人那麼難過。都已經很難從心了，就不能說一句無賴的話嗎，命這麼重，怎麼擔得起……

慕瑾宸對情緒的處理遊刃有餘，都是幾種最漂亮的表達形式結合，但這并不自洽，隻有冷淡的偶爾透出來的一絲惬意，才是他自己。

按他平時的作風，說“小師妹，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或是“差點着了道，師哥如今是個病人了，小師妹要溫柔些”都再正常不過。

可他說，我為你做一件事。把平生最在意的放在她手上。

太笨了，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千機雪看着他喝藥，垂下的眼眸有些酸意，看到那隻端着藥碗的手上還纏着繃帶，骨節透出紅來。

藥太苦了，慕瑾宸皺了眉，但什麼都沒說。

她拿過事先準備好的蜜餞杏脯，他笑說小孩子才喝藥配蜜餞，但吃了幾顆沒停嘴。

慕瑾宸想，人會忽略，甚至理所當然的那些照顧，大抵是不能觸及心靈的。他以為自己說出那句承諾便能平息内心的那些混亂，可真的體會到了，才發覺，他想要的更多。

從未正視過的渴望，在時間的沉澱下愈演愈烈。

慕瑾宸的傷很重，不能見風，要養月餘才能出門。他倒是沒什麼不樂意，總指使千機雪給他帶幾朵玫瑰花。

千機雪也經常呆在屋内陪他解悶，養傷的傷患是不能用熏香，慕瑾宸姑且用玫瑰花香代替，不過氣味很淡。

因為要每日煎藥，都是直接在屋外熬了端進來，長時間喝藥身上也沾上藥的苦味。他說自己聞不出來，問千機雪是不是很難聞。

“就算不是天天喝藥，每天接觸藥材也早就是苦的了。”千機雪給玫瑰換了水，“師哥可是香的，什麼味道都沾不上。”

加一些養分，可以開得更久。但她更想掐一些新的，帶進來一些外面的氣息，養傷也不至于太寂寞。

慕瑾宸不信，但嘴角抿出的笑意卻暴露了，“小師妹敷衍我。”好像假的也能聽，不過還是真的更讓人歡喜。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隻需要眼中裝幾分期許、幾分深情，便讓人什麼都肯做。

千機雪都由着他，隻暗暗腹诽，都是混在人堆裡的老油條了，遇到事情卻還老老實實等價交換。油滑都沒學上，這不得老吃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