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頌先摁住心中疑緒不表,問正事:“那承安公主可有康複?王栩是否遭受到了該有的懲戒?”
夜遊神撇了撇嘴:“那三隻小鬼獒脫身後,承安公主下半夜就醒轉了,獲悉真相後,她愧怍不已,帶發去大相國寺修行一年,為雪獒和三個孩子祈福念經。”
“至于那個王栩,聲名狼藉,被褫奪了官爵,流徙千裡,也是報應。”
凡人各有各的造化,一切的惡緣都離不開“貪、吃、嗔、慢、疑、不正見”。神明縱使有通天的神力,所能左右的事,也是極有限的。
芙頌撇下過往種種,開始想休沐的事。
若休七日沐,那她就不方便下凡去跟白衣谪仙睡覺了。
不是不想休沐,而是睡個好覺比休沐更有性價比。
甫思及此,芙頌便開始醞釀婉拒休沐的腹稿了:“師兄,我其實……”
“這七日如何度過,師兄已經為你安排好了。”
說話間,夜遊神将一坨小山般的書放在芙頌的面前,她信手翻了一翻,驚訝得舌橋不下:“怎的全是經書?”
夜遊神正色道:“第一日抄《金剛經》,第二日抄《心經》,第三日抄《楞嚴經》,第四日抄《六祖壇經》,第五日抄《法華經》,第六日抄《華嚴經》,最後一日抄《無量壽經》。”
他用椽筆點了點芙頌的發梢兒,口吻溫和又殘忍:“七日之後,師兄會來檢查你的抄本。倘若抄不完,便繼續休沐七日。”
言訖,夜遊神阖上了九蓮居的門,揚長而去。
芙頌:“……”她快不認識“經”這個字了!
為何師兄突然讓自己抄這般多的經書,難道說……師兄已經覺察到了什麼?
芙頌心存困惑,拿起了《心經》,好巧不巧翻到講色與實相的那一篇:「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芙頌心中默念着這八個字,不知為何,竟莫名其妙地心虛起來。
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了白衣谪仙清峻出塵的面龐,她承認自己見色起意,想當初,選擇白衣谪仙當自己的睡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生得好看,就像春神羲和所說,誰不想跟生得好看的男子睡覺呢?
但這些想法,萬不能被師兄知曉。
為了避嫌,芙頌隻好認命地抄經,抄經抄得她哈欠連連,眼淚都出來了,偏偏自己完全睡不着。
第一日好不容易抄完《金剛經》,芙頌就想躲懶了,但經書不抄完,屆時沒法子對師兄交代,可該如何是好?
正犯難間,一隻紙疊的璧色畫鳥從小軒窗外遛竄了進來,降落在了芙頌面前的長案上,畫鳥雖是紙疊的,但開口能言,傳來了羲和的聲音:“小頌頌,在哪兒快活呀,給你發了這麼條信息,都不理人家!”
芙頌的玉簡在與□□妖的戰鬥中損毀了,配置新的玉簡需要三七二十一日,期間任何人要聯系上她,隻能用最初級的傳聲紙鳥了。
芙頌隻好将這幾日發生的來龍去脈,都講給了羲和聽。
羲和聽聞芙頌在熬夜抄經,心疼起來:“抄那些破經了,趕緊去睡覺。再說了,你近兩日沒下凡睡覺,指不定那位白衣公子正挂念着你。”
芙頌容色窘迫,小聲嘀咕道:“就别打趣我啦。我是怕師兄發現真相,才抄經掩人耳目的。”
紙鳥那頭停頓了一瞬,便道:“不若這樣,接下來五日,你我互換身份,我替你抄經,你隻管下凡去休息。”
羲和太仗義了,芙頌感動得熱淚盈眶:“好,那我屆時請你喝酒!”
兩人一拍即合,半個時辰後,羲和暗自潛入了九蓮居,芙頌與她互換了衣物和身份牌,随後芙頌就悄摸摸下凡去了。
中途還特意繞開了夜遊神的巡守路線。
來至不二齋,已經是子夜時分,原以為白衣谪仙已然熟睡的了,哪承想,床榻上空空如也。
那隻花籠裡的紅鹦鹉也不在了。
偌大的書齋,變得清減了許多,沒什麼人煙氣。
芙頌心中有一小塊塌陷了下去,忙去問戟門前石敢當。
石敢當道:“謝教谕回盛都述職去了。據聞剛好趕上王狀元郎謀害皇家公主一案,聖上屬意讓他填補王狀元郎在翰林院裡的缺。”
芙頌清楚凡間官場上的規則,道:“他回京述職去了,可還會回江南?”
“這個嘛……老夫就不清楚了,但老夫有個孿生弟弟在紫禁城前,它可是盛都百事通,您若是想知道謝教谕的下落,可去尋它打探一下。”
芙頌心裡空蕩蕩的,她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空蕩蕩的感覺。
連夜去了盛都,尋紫禁城前的那座赑屃打聽了一下,倒是問出了一些線索。
赑屃道:“一個時辰前,确乎見到了一個叫謝燼的臣子從宮中出來,迩後随着一衆官員往那一座酒坊去了。”
芙頌道:“什麼酒坊?”
赑屃道:“好像是叫什麼……漁陽酒坊。”
咦,那不是她經常與羲和喝酒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