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慧娘的家中安靜無比。
除了王氏和杜有田的鼾聲,那是半點兒聲音都沒有。
高高的院牆敬業地幫慧娘擋着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險,但似乎也擋住了主人盼望的一些人,慧娘總算明白為啥有些小寡婦要給喜歡的人留後門了,她也有點後悔,咋就不在後面的院牆偷偷留個門呢。
可轉念一想,人要不是不願意來,那留十扇門也是沒有用的。
天光大亮,昨晚沒有一點兒動靜。
慧娘臭着臉起床,剛推門就看見王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路應該通了,大嫂大哥今日就回去吧?這正是春耕,爹娘在家也忙的吧?”
慧娘直接給這兩人下了逐客令。
對上小妹冷冷的臉,杜有田立馬讪讪道:“是哩,一會兒就走……”
王氏又忍不住在背後掐了一把人,笑嘻嘻道:“小妹,先去看看路,路通了就走。”
“天晴了,路不通你們也繞路走。”慧娘毫不客氣。
王氏一愣,臉色又有點挂不住了:“小妹,你這……”
“大嫂,娘的腿傷了,你咋還要在我這賴着?你們沒錢就算了,怎麼出點力也不願意?我這也是嫁出來的姑娘了,沒個辦法,大哥你可是爹娘的獨苗苗,這時候不回去,不怕村裡人戳你脊梁骨啊?”
杜有田臉色一變,王氏還想說什麼,被他攔住了,“小妹啊,我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慧娘看了他倆一眼,轉身進屋去了。
王氏低聲訓杜有田:“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她做妹子的,憑啥轟你啊……”
杜有田也壓低了聲音:“差不多行了……那小妹是嫁出去了,這是人家周家的院子……”
“屁嘞,現在就她一個人住,美滋滋,我就是不甘心嘛……過來一趟,啥好處也沒要到的……咋回去見爹娘啊……”
杜有田搖頭:“趕緊回去了,我也操心着家裡的田……”
杜有田說完,王氏忽然眼神一亮:“诶!田,小妹是不是也有田,她也不會種田,那田現在……?”
慧娘的房間門忽然就打開了,她直接把臉面給戳破了:“租出去了!少打這主意了!”
王氏:“……”
杜有田:“……”
一刻鐘後,兩人收拾東西走了。
出門之後,王氏心頭那氣是越憋越狠:“總覺得小妹不對,咋這麼着急攆咱們,你說她不會是裝的吧,家裡說不定藏啥了……還有那田……”
杜有田不搭理她,王氏就自顧自說。
“那田真租了?咱要不要去看看?我記得周陽家的田不錯嘞,比他大哥的好!”
杜有田都不知道這事,也不知道她是啥時候記住的。
也是巧了,王氏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杜家的?”
王氏和杜有田猛地回頭,杜有田還沒認出來對方呢,王氏就是一哆嗦。
真是邪了門了,不興在背後說人啊。
“周家的?你是周陽他大哥吧?”
對面人還真是周武,他幾步走上前,望着王氏面色複雜。
“是我,你記性還挺好。”
他上次見杜家人,還是幫着二弟提親那天。
……
王氏和杜有田走後,慧娘院子一下就冷清下來。
不過,她半點不在意這種冷清,她隻是一邊打着絡子,一邊不住地朝外面看。
前天魏石說,今日要上門給她引水的。
這快到點兒了,她不信他還不來。
辰時正刻了。
辰時三刻了。
巳時了。
巳時一刻……
慧娘心頭那點氣呀,就和小火苗一樣,越燒越旺!
到現在已經壓抑不住了!
她騰地一下從石凳上站起來:“臭石頭!”
三個字話音剛落。
門外三聲敲門聲就傳了進來。
慧娘:“……”
這回,她沒讓人直接進了,而是自己親自開了門。
冷若冰霜的小臉出現在面前,魏石漆黑的眼珠和她對上了。
天黑之後,有黑夜給慧娘壯膽,做出一些荒唐事的時候也毫不心虛,可這會兒朗朗白日,再見面,兩人就都沉默了。
慧娘心裡可是還有氣,态度就更冷。
“你遲到了。”
她就像個趾高氣昂的主人家,正在訓斥遲到的長工。
而老實巴交的長工本人沒有一句狡辯的話。
“拉竹竿,耽誤了。”魏石默默道。
慧娘順着看下去,這才發現他腳邊一堆大小長短都幾乎一眼的竹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選出來的。
最近慧娘和村裡人鬥智鬥勇,尖牙利嘴、陰陽怪氣慣了,故意拉長了聲音道:“哦——我還以為你英雄救美,被人家纏上了~”
魏石:“?”
慧娘盯着他的眼睛,妄圖看出一點别的,可她除了黑漆漆一片,啥也沒看到。
這還是因為她并不夠了解魏石,如果是硯台,就能看出他哥這會兒故意壓抑住的一些情緒了。
“沒有。”魏石垂眸,隻說了這倆字,然後就俯身将竹子一擡,走了進去。
慧娘猝不及防地朝門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什麼人?!
她緊緊蹙着眉頭,不解地盯着魏石的背影。
前天晚上他們都那樣了!她剛才也把話說的那麼明顯了!他居然一句解釋都沒有!還這麼無動于衷!
難道、難道他看不出自己不高興了?!
慧娘那個氣啊,前日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她咬牙,不甘心地跺了跺腳:“臭石頭,笨石頭!茅坑裡的石頭!好生做你的活去吧!要是被我挑出毛病,我一分錢也不給你!”
慧娘是氣昏了頭,啥話都往外冒,接着,也不看魏石的反應,蹬蹬蹬就跑到屋内,然後又蹬蹬蹬跑出來,手上抱了個木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直到院門被狠狠摔上,魏石才猛然回過神來。
他也皺着眉頭,腳步下意識追了幾步上去,可慧娘半點兒沒給他機會,出門之後就拉住了路上的一個婦人:“洗衣裳嗎?一道去!”
魏石無奈收回了腳步,隻能擰着眉頭沉沉看着大門。
片刻後,他默默轉身,還是抓緊時間做起了手中的活計來了。
……
慧娘走出沒多久,就顧不上那婦人了,蔫不拉幾的一個人朝河灘走。
她是氣昏了頭,但其實她并不想去洗衣裳,那邊長舌婦多,她也嫌煩。
好在,走了沒多久就遇到了夏禾。
夏禾立馬跑了過來:“慧娘!好久沒看見你了!你咋不來了呢?”
慧娘勉強笑了笑:“前兩天崴了腳,就沒出門。”
夏禾驚訝睜大了眼:“可好了?”
“好多了。”
夏禾笑着挽住她手:“那就好,诶走,我帶你去一處地方,保管沒人。”
大概是遇到了夏禾,慧娘的心情好了一點,聽她這麼說,慧娘便笑着和她去了。
這一處的确沒人,小溪水雖然淺,但也夠用了,後面還有一片桃林,瞧着格外好看。
兩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嘴的聊了起來。
夏禾先是問:“你可聽說了昨天的事?昨天山神廟垮了,我以為你會上山去看呢。”
慧娘頓了頓:“沒去,我不是腳傷了嗎……”
夏禾:“哦哦也是,瞧我這腦子,那你肯定不知道齊曉曉被蛇咬了的事吧?”
慧娘放慢了動作:“怎麼搞的?”
“誰知道呢,她平時出門都是好幾個人一起的,昨天咋就一個人上山了,有人說這是山神動怒了,勾了齊曉曉的魂!怪吓人的……”
慧娘皺眉:“村裡人說什麼鬼神的越來越多,哪有這麼邪乎,她……沒事吧?”
“聽說沒事了,村裡之前也有人被竹葉青咬過嘛,有藥,加上……”夏禾忽然看了看四周:“加上魏石匠幫她吸毒及時,所以基本就沒啥……”
慧娘扯了扯唇:“魏石匠還真能幹……”
夏禾看了眼她,忽然小聲道:“你不知道嗎?魏石匠不是幫你在修院牆?”
“不知道,他那木頭人一樣的,話也說不上兩句。”
夏禾點點頭:“對對對,那我就放心了,那你家田裡的山神像肯定是偶然。”
“???”慧娘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夏禾睜大了眼:“你不知道?!”
慧娘迷茫搖頭。
夏禾急了:“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昨個兒山神廟裡的山神像沒了!大家找了一圈,最後發現是滾落在你家田裡了啊!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