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空間很大。
暖黃的燈光灑下來,柔和地籠罩着房間裡的一切。包間裡的裝修也很精緻,純黑香木桌,真皮沙發,地上還鋪着厚實的深深藍色地毯,踩上去的聲響極其細微。
考慮到客人們對于私密性的要求,夜宴的包間四面都貼滿隔音材料,确保不會有隔牆之耳。
非常适合進行一些不方便告知于人的談話或者交易。
“唐大來了。”
裡面坐了四五個年輕男人,年紀在二十五六上下。彼此之間看起來十分熟稔,不知道談到什麼,紛紛笑出來。
穿着打扮都挺考究,肉眼可見的張揚奢侈。用料昂貴的西服襯衫,松松帶着塊腕表,裡面鑲嵌的鑽石在光線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桌上開了酒,玻璃罐裡的冰塊冒出森森冷氣。
偶爾碰一下酒杯,深紅色的酒液湧出幾滴,濺落在厚實的地毯上。
開門的時候,交談聲紛紛停下來。
衆人的視線自然而然地望過去。
唐詹是剛出去的,接了通電話,跟他們說要帶個人過來。
帶人,當然是可以。
可帶的是誰,裡面又有個門道。
他們這裡坐的都是熟人,圈子裡的少爺二代,經常聚會,引薦幾個人很正常。
但唐詹一沒說是誰,二來今天也沒有談正事,意思就很耐人尋味了。
是要進圈子的後輩,還是……
身邊的男伴女伴?
懷着好奇,衆人一探究竟的想法在門打開的時候達到頂峰。
唐詹後面跟着個少年。
一個漂亮少年。
是漂亮。
包間裡傳來微不可聞的吸氣聲。
要說長得好看的,在坐的都見識過。憑他們的身份,前撲後繼自薦枕席的也不在少數。
可這人不一樣,光是露出來小半張臉,也能看出幾分讓人挪不開眼的秀美。
少年跟在唐詹後面走進來,看着年紀不大,黑發白膚。
有點懶散,很有些氣定神閑,看見他們的時候也隻是淡淡掃來一眼。
柔軟的黑發服貼地落在肩上,還帶着點潮氣。皮膚又太白,簡直像一堆雪捏出來的。
模樣很出衆,帶着點未脫的青澀。眼珠烏黑瑩亮,含着一汪水似的。臉盤小,下巴尖細,隻有腮邊有點軟肉。
氣質幹淨得很,溫吞吞的,被看久了,也隻是擡了擡眼睫,用那雙黑亮的眼睛盯回去。
大概是嬌養長大的,有點嬌縱氣,看着很矜持。
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蜷縮在角落裡的貓,晃着尾巴安靜觀察人類。
這是唐詹的什麼人?
以前怎麼沒見唐詹帶出來過?
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中,心思活絡起來的男人不着痕迹地交換眼神。
“雪枕,”唐詹清嗓,語氣竟然也柔和了一些:“過來打聲招呼。”
他大手一揮:“這些都是我的老熟人。”
雪枕被他推向正中央。
數道視線聚過來。
打量的、好奇的、晦暗的、通通彙合過來,從頭到腳觀察他。
一時間氣氛十分古怪。
被觀察的時候,雪枕的目光也掃了一圈,差不多确定了他們的身份。
反面人物。
跟他扮演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反派是一樣的,如果他是主角,這個時候還需要來一場堂而皇之的下馬威。
雪枕這樣和886說了。
886沒摸着頭腦,小心翼翼問:“宿主,為什麼呀?”
雪枕瞥了一眼戀愛系統:“跟你說也說不明白。”
反派要做什麼事,哪需要邏輯。
“呦。”
倚靠在桌邊,穿着細格紋西裝的男人率先開口,帶着點驚豔:“這位是……?”
他染了頭發,鉑金色,一股腦地用發膠梳到腦後,露出一張頗為英俊的臉。
隻是他眼角微微上揚,又總笑,包間裡不甚明亮的光線一照,帶着點說不出來的邪氣。
看着是個輕佻的人。
也确實是,眼神非常直白地落在雪枕身上,猶如實質。
雪枕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
“我弟弟,唐雪枕。”
唐詹跟他關系似乎不錯,快步走過去,砸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徐續,前段時間跟你說過的,怎麼忘了?”
被他稱為徐續的男人也笑:“是嗎。”
唐詹的繼母帶過來的弟弟?
很快其他人作聲,紛紛圍過來,十分稀奇地打量雪枕。
“多大了?”
“叫什麼名字?”
“怎麼之前不出來一起玩?”
一個個問句甩出來,一股腦地砸向雪枕。
雪枕不認識他們,也不想回答他們的問題,幹脆往後退了一步,抿着唇不說話。
好煩的一群人。
他當反派的時候可沒有這樣過。
“這是不樂意理我們。”
徐續笑,捏着酒杯踱步過來,不着痕迹地擠開擋在身前的人,自己站過來,十分親呢地用手臂虛虛環着雪枕的肩膀。
“看看你們把人吓得,”他解圍似的:“散開點,鬧得跟什麼一樣。”
唐詹附和 :“對,都傻站着幹什麼,快坐下。”
他比徐續更不自覺,大剌剌地按着雪枕的肩,被後者巧妙躲開:“怎麼也不叫人,這是徐續,徐家藥企的二少爺。這是恒陽房産總經理的侄子……”
雪枕:?
唐詹渾然不覺雪枕的嫌棄,挨個給他介紹包間裡的人。
衆人紛紛落座。
雪枕自己挑了個位置,在沙發一角坐下了。
他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這群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也跟着他一起擠角落。
雪枕拍拍自己差點被徐續碰到的肩膀和腿,再次和886吐槽。
這裡的人也太沒眼色了。
886在半空中急得團團轉。
“天呐!”
886像被火燎到尾巴似的大叫:“這裡的NPC怎麼這樣?動手動腳!鮮廉寡恥!”
雪枕:“嗯哼?”
“你還會用成語?”他觑着眼,看着隻有自己能看見的系統在空中瘋狂旋轉:“有進步。”
886:“宿主啊啊啊……”
雪枕年紀不大,穿得也像個學生仔。直接把臉别過去,一副很不樂意和他們接觸的樣子。
明晃晃的嫌棄。
落在包間其他人眼裡,就是十分的嬌縱氣。
唐詹這個便宜弟弟脾氣也倒是小,進來就給他們下臉子。
按理說他們是應該生氣的。
但雪枕長得又太漂亮,漂亮的人,總是有幾分特權的。
徐續也扯着笑。
他注意到雪枕的視線落在酒桌的方向,就問:“想喝酒?”
有人跟腔:“來都來了,喝點呗。”
唐詹皺起眉:“不了吧……”
他們上的酒度數不低,唐雪枕之前也沒見他喝過酒,怕不是要一杯倒。
唐詹有些踟蹰。
他看了一眼徐續,有點想說什麼,但在目光接觸到徐續唇角扯着的笑的時候,還是忍住了。
徐續沒理他們,兀自站起來,倒了小半杯,深紅色的酒液在晶瑩剔透的微微晃蕩。
他把酒杯遞到雪枕面前。
“來一杯?”
安靜坐在沙發上的少年沒吭聲,拿烏黑的眼睛看他。
徐續唇角笑容不變,穩當地握着酒杯。
他有自信不會被拒絕。
畢竟他不光是家境優越,含着金湯匙出生,能力也出衆,很早就接手自家生意。
他也看不上混吃等死的少爺秧子,比如唐詹之流,隻是在平時不會表現出來。
在圈子裡,總是别人捧着他的。
何況這隻是一杯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雪枕不說話,開口請酒的徐續也沒說話,一時間包間安靜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