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渌宵睜開眼時,正坐在一張人體工學椅上。
椅背恰到好處地托着他的腰椎,扶手高度剛好能讓小臂自然放松。
這讓他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市局的會議室。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
十分鐘前,這雙手還在洄城老碼頭被毒販的匕首劃得鮮血淋漓。
而此時所有斑駁的傷口都不見了,皮膚光潔得像是剛做過護理。
"姓名?"
對面工位傳來機械的詢問聲。
聞渌宵這才注意到自己身處一間标準的現代化辦公室:米色格子間被磨砂玻璃隔斷分開,頭頂的LED節能燈散發着柔和的冷白光,牆上挂着"公正執法"的錦旗和"月度優秀科室"流動紅旗,角落裡的惠普打印機正在咔哒咔哒吐紙。
一個穿藏藍色制服的年輕人從顯示器後擡起頭,胸牌上寫着【陰司政務中心·接待處·判官助理】,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工号:DF88611】。
"聞渌宵。"他條件反射地摸向配槍位置,雖然現在是空的。
"年齡?"
"二十八。"
"職業?"
"洄城市公安局刑偵一隊隊長。"
鍵盤聲戛然而止。
助理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上反射着電腦屏幕的藍光:"活着的?"
聞渌宵右眉尾的疤抽了抽。他清晰記得醫生最後的診斷:"腹部刀傷并未傷及内髒,輕微腦震蕩,留觀靜養。"
"理論上,我應該還活着。"
助理突然按下座機快捷鍵:"崔判,緊急情況!這兒有個活警察!"
半晌,聞渌宵被請進一間挂着【審判監察科】牌子的辦公室。
與外面開放辦公區不同,這裡鋪着深灰色地毯,真皮沙發上坐着個穿改良版中山裝的中年男人,正在用保溫杯泡枸杞。
"聞警官請坐。"崔判官把平闆電腦推過來,屏幕上顯示着标準格式的《勾魂通知書》,"系統出了點小問題。"
聞渌宵的目光直接鎖定在"死亡原因"一欄:【正月剪頭克舅(民俗類非正常死亡)】。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我姐沒有子女。"
"知道,方芳女士嘛。"崔判官劃動屏幕調出檔案,動作熟練得像在操作警務通,"但她年輕時在绀城有個結拜姐妹叫趙伊人,按《陰司親屬關系認定條例》第37條規定,義結金蘭者...…"
"說人話。"
"簡單說,"崔判官點開一張泛黃的老照片,"你姐年輕時和趙伊人在绀城拜了把子,按舊俗交換了生辰八字,寫了金蘭譜。現在趙伊人的女兒林歲正月裡剪頭,系統默認你是她舅舅。"
照片裡,兩個穿碎花連衣裙的少女對着鏡頭比剪刀手。背景是绀城河畔的蘆葦蕩,遠處還能看到上世紀八十年代特有的水泥橋墩。
"所以,"他慢慢擡頭,聲音裡帶着刑警審犯人時特有的壓迫感,"我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丫頭剪頭發克死了?"
崔判官尴尬地咳嗽兩聲,保溫杯裡的枸杞随着動作上下浮動:"理論上...是的。不過我們正在推進民俗類死亡認定改革,明年就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