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轉瞬即逝，甚至還隔着些距離，可陸則行還是察覺到了。

任之憬順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一眼就注意到了林瑤的身影，目光裡多了幾分意外：“認識？”

陸則行收回目光，是沒有遲疑的、冷靜的嗓音：“不認識。”

認不認識不重要。

任之憬也并不打算探究，笑着說：“這姑娘剛起來沒幾年，很有靈氣，憑借電影《十三峰》拿下金珠雙獎，打了次漂亮的翻身仗。說起來這部電影，你們森恒不是也投資了。”

任之憬會清楚這麼多，除了林瑤這兩年确實出盡風頭，很難讓人忽視，還因為林瑤是他們Nova旗下一款全球知名遊戲的代言人。

才剛簽約，隻等合适的時機公開官宣。

陸則行指節摩挲着玻璃杯身，沒有說話，隻極輕地嗯了聲。

“如果我沒弄錯，這姑娘應該就是林氏集團的千金林思爾。”他望着林瑤落落大方的身影，目光含着興味，接着道，“有意思的是，自己女兒在圈内遭冷眼多年，他們林家當父母的竟然也不為她撐腰。有時候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力。”

陸則行英俊的臉在燈光下透着溫潤，低低道：“所以賀骁能和她聯姻。”

…

這場晚宴，說到底還是資本無聲的博弈，漂亮的女明星就如同金絲籠裡的夜莺，路過的權貴都要上前撩撥幾下。

總之，就是用來折磨人的。

起碼深陷幾位老總投資方身邊出不來的林瑤是這麼認為的。

正當她思索着如何脫身時，幾位老總低聲交談了幾句，臉色忽然闆正起來，還沒等她想到離開的措辭，他們便率先離開了。

林瑤巴不得這些人趕緊走，也就沒有多問，生怕自己被牽扯進去，到時候想脫身都難。

畢竟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她多少也能猜到這幾位老總突然匆忙離開的原因。

想必是某位大人物到場了，而且這位大人物的身份比今晚做東的Nova總裁還要難以見上一面，這才讓這些老總們急忙趕過去，生怕錯失機會。

幾位老總離開了，隻留下林瑤和湯總的新婚妻子蘇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聽說是森恒的陸總過來，你不打算過去露個臉？”蘇樂好奇地問。

這位湯總的新婚妻子，今年左不過大學剛畢業的年紀。

湯總是二婚，前妻和他所生的兒子，年歲甚至超過了蘇樂。兩人婚訊初傳時，曾因“打工妹一躍成為豪門貴婦”的熱搜話題，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熱議。

然而，蘇樂顯然深知自己的需求，并不在乎外界傳成什麼樣兒。婚後，她将自己在網絡平台上的各種社交賬号删除，專注豪門生活，短短數月間，已然蛻變為一位風範十足的貴婦。

林瑤對什麼“總”的事興緻寥寥，但仍故作驚訝地問：“他不是向來不愛出席這樣的宴會？”

蘇樂嬌嗔地瞥她一眼：“咱們的林大影後不也是鮮少出席，今日不也在這裡，陪着我閑聊了。”

林瑤報赧地笑：“也對。”

隻不過她很少出席是因為疲于應付，每次參加類似宴會，總要聊些自己并不喜歡的話題，從入場笑到退場，還要防着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給你挖坑。如果不是江湖裡還有她“背後有人”、“家世不一般”的傳聞，如今怕是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像森恒大少爺這樣的，應該就是單純不喜歡吧？

蘇樂喜歡看林瑤的電影，連帶着她這個人也喜歡，剛開始是以粉絲的名号同林瑤認識的，現在處的還算朋友：“真不去看看？可沒多少人知道今晚陸則行會來。”

她用什麼身份過去？

要是以林家千金的身份過去，豈不是坐實了唐明霁剛才對她的臆想，認為她要攀龍附鳳。

好沒意思。

林瑤雖然答應了父母和賀家聯姻，可想起自己的聯姻對象，心裡總歸是不舒坦。

她最近被黑的太厲害了，一旦爆出她和二世祖的婚訊，都不知道外面得笑成什麼樣兒。

好在暫時不辦婚禮，隻用過幾天領個證，應該是不至于洩露。

隻要唐明霁别故意和她作對。

越想越煩躁，林瑤還是克制着情緒，溫聲道：“不了。”

蘇樂眼底露出滿意的神色。雖然她并不确定林瑤是不是真不想去，但這會兒聽她堅定的語氣，到底還是讓自己有種沒粉錯人的感覺。

“那可惜了。”蘇樂說。

林瑤心亂如麻，低眸看向手裡的香槟杯。

…

春日雨後的夜晚，寒意襲人，地面仿佛籠罩着一層濕潤的薄霧。

晚宴将會一直持續到深夜淩晨，到了後半場，林瑤拖着疲憊的身軀從滿是浮華的名利場中退了出來。裹緊身上的披肩，她回頭瞥了眼，确認身後沒有人跟上來，這才一把推開門，頭也不回地出去。

林瑤心裡清楚，自己不該這麼早離席。

晚宴上冠蓋雲集，怎麼着也應該借着此次機會認識幾位圈内名流，并趁熱打鐵，為自己的事業發展鋪路。

但現在不走，一會兒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脫身。

這時候宴廳正在進行舞會，樂隊演奏着舞曲，悠揚而熱鬧，林瑤也就參與了會兒就借故離開了。

宴會門口的草坪在昏黃路燈映照下，泛着晶瑩的光芒，微風輕拂，周圍的樹葉随之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靜谧的夜色變得生動起來。

林瑤用披肩把自己裹緊，勉強抵禦深夜的寒氣。

高跟鞋穿久了，腳後跟隐隐發酸，林瑤忍不住輕輕動了動腳。垂眸看腳的時候，一道車燈的餘光掃了過來，由遠及近，映在她腳邊。

她擡起頭，還以為是任之憬為她準備的車。

林瑤雖然和Nova有合作，但和這位Nova總裁并不熟，隻不過在幾處場合見過，簡單說過幾句話。剛才的舞會任之憬不知道抽得什麼風，先是和自己的未婚妻跳了支舞，後面又邀請她。當着人家未婚妻的面跳雙人舞，雖然是正常的社交娛樂，還是搞得她惴惴不安，又不好拒絕，最後心不在焉地跳完了一支舞。

從始至終，蘇樂口中的那位森恒陸總就沒有出現在宴廳。大抵是在樓上貴賓室，不然任之憬也不會過了很久才從樓上下來。

随着車子的靠近，林瑤逐漸看清了車型，不由愣了下。是輛黑色商務賓利，車身帶着Bespoke高級定制的獨特光澤，車牌為海A.001。林瑤怎麼想也不可能認為這是任之憬專門派來送她回去的車。

在她怔愣期間，車子就在路邊停下了。

一位紳士儒雅的司機從車内下來，徑直朝她的方向，約摸四五十歲的年紀，鬓角微泛霜白。

對方颔首，禮貌詢問：“林小姐，您是要回去？”

林瑤心頭劃過詫異：“您是……”

他沒有過多解釋，隻道：“我家先生姓陸。他讓我問問您，有沒有車捎您回去。”

姓陸。

微風輕拂，帶着一絲涼意掠過面頰，林瑤心頭莫名泛起異樣。似有所感，她擡眼望向不遠處的那輛車。後座的車窗隻開了少許，隐約透出些微光，卻看不清車内的人影。

林瑤不知道這位陸先生為何這麼好心，特意過來問一嘴她有沒有車回去，但她清楚，自己不能随意搭陌生人的車回去。

心思百轉間不過一瞬，剛要開口，任之憬安排送她回去的人便已經走到跟前，恭敬道：“林小姐，車已經到了。”

林瑤點頭：“好。”

她又看向還在等着自己回答的長者，隻不過沒來得及說什麼，對方率先儒雅一笑：“祝您一切順利。”

好像确定她有車後，那邊便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