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武館時已經接近七點,日暮徹底消失在這片土壤,空中換上一抹凝重深邃的黑。
秦映把車停好,吹着晚風,走進武館。剛一進門,就看到梁淺淺和蕭熠然在廚房忙碌。
飯香撲鼻,一下就勾起了秦映的饞蟲。她中午也沒怎麼吃好,這會兒肚子“咕噜噜”叫了起來。
“做什麼呢?”秦映走過去,問。
蕭熠然是今天做飯的主廚,他人雖看着五大三粗,可行事作風卻不像他外表那麼粗犷,反倒細膩到骨子裡,上得廚房下得廳堂,能燒一手好菜。
那會兒秦父秦母忙起來沒時間做飯,蕭熠然就經常到她家來,做給秦映吃。
秦映很愛吃他做的東西,因為這能讓她憶起小時候的味道,那種久違的溫馨。
“映映回來了?”梁淺淺把燒好的菜盛到碟子裡,探出頭道,“有紅燒獅子頭、酸辣土豆絲,還有醬爆雞丁。一會兒師兄打算再做個番茄粉絲蝦滑湯,你今天啊,可是有口福了。”
秦映洗洗手,幫着她往外端菜:“這也太豐盛了吧。”
番茄蝦滑湯的材料都準備好了,往鍋裡一倒煮一煮就能吃,費不了太多時間。
因此蕭熠然道:“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那怎麼行。”秦映說,從抽屜裡拿出碗筷,“師兄今天可是大功臣,哪有我這種不做飯先享受的道理。”
蕭熠然拗不過她,笑着說了聲“好”。隐約卻察覺到她興緻不高,眉間似有淡淡憂愁。
秦映和梁淺淺坐在外面等,沒多久,番茄湯端上來,三人安詳地吃了頓晚飯。
吃飯時,秦映沒怎麼說話,注意力也不在飯桌上。梁淺淺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八卦地問起她與沈回淵的事。
秦映慢悠悠地把白天發生的事說出來,梁淺淺越聽越震撼,沖她比了一個大拇指:“你這位沈公子可真是不一般,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怕你擔心,一路上一聲不吭呢。”
秦映皺眉,什麼叫“你這位”?
她尬笑着回應,梁淺淺又道:“他對你這樣好,人帥又有錢,你就不考慮……給他轉個正?”
“……”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蕭熠然瞪她一眼,重重咳了一聲。
梁淺淺被他吓了一跳,委屈道:“師兄你幹嘛呀?我又沒說什麼。”
蕭熠然沒好氣地往她碗裡拼命夾菜:“吃你的飯吧,那麼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
飯後,秦映跟他們收拾了桌子,一個人跑到二樓陽台上吹冷風。
這隻是她租的一棟小樓,兩層,放眼望去看不到Christine街的全貌。可是每到夜晚,前後方高樓的樓間風形成湍流,就變得特别涼爽。
每當腦子不清醒的時候,來這裡吹一次,就會想明白許多。
秦映坐在大理石磚上待了半晌,身後突然被人披上一件外套。
她回頭一看,是蕭熠然。
“風大,别凍着。”蕭熠然溫柔道,陪她坐下來,自己卻隻穿了件半袖體恤。
秦映笑笑,把衣服往懷裡拉了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掩蓋内心的傷痛,沒由來地跟他東拉西扯:“師兄,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在房梁上看星星的場景嗎?那會兒城市還沒有那麼多污染,天上的星星偶爾能見到不少,舊金山很少有這麼美的夜空,那天的星星,就跟今天一樣。”
蕭熠然擡起頭,看到一連串的星星圍着月亮繞了個圈,其他地方零零散散地分布幾顆,屈指可數但已然算多。
他懷想着當年的事,用手比劃了一下:“那時候你才那麼大點,上三年級了嗎?總要我帶你去爬别人家房檐,被師父發現了要挨罵,從小就鬼機靈得要命,總讓我替你背鍋。”
秦映被他逗得笑個不停,一整天都壓抑着情緒,第一次這麼開懷地笑過。
蕭熠然把頭偏過來,看見女孩的頭發被風吹亂,黏在嘴角,一拍小白牙整齊幹淨,笑得那樣清甜。
他忽然心中一動,說:“沈回淵沒有欺負你吧。”
“……”
秦映愣住,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扯到這。下意識道:“怎麼可能。”
蕭熠然又問:“真沒有?”
秦映:“沒有。”“那你為什麼不開心?”
蕭熠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她,比如他那麼文弱,能保護得了你周全嗎?能在關鍵時刻獨當一面,替你抗下所有的風雨嗎?
他這種帥氣又多金的富家公子,滿肚子的花花腸子、陰森算計,最是會玩弄人心,剛分手那會兒把你傷得那麼深,五年後又跑過來撩撥幹什麼?
蕭熠然聰第一次見沈回淵就不喜歡他,在他看來,這壓根就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他倆的人生軌迹也根本挨不上邊。
秦映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蕭熠然,隻知道師兄從小就疼她,她小時候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也都會第一時間跟他說。
可現在她卻一點也不想說,這些難堪破碎的過往,她連一絲都不想回憶起。
她還有那麼多事要做,武館剛剛起步尚不穩定,也許未來還有像德克斯特一般的對手,時不時竄出來吓唬她一下。
她還有未竟的事業要完成,她單薄的生命裡要撐起傳承秦家槍這樣的終身大事,這些事,哪一件都比她心裡那點情愛重要,都比熱血上頭愛個你死我活重要。